菲利普回来后，左翔太郎还是那副样子，就如同他自己所调侃的那样，仿佛在这一年里没有任何长进。但又是有变化的，左翔太郎总是会做出一些令菲利普想不通的事。

比如——

“菲利普！不要走得那么远啊。”左翔太郎匆匆追上独自走在前方的菲利普，抓住了他的手臂。

菲利普笑开，调侃地说：“翔太郎不是说风都是你家的后花园吗？也会担心迷路吗？”

“啊，是啊。”左翔太郎说：“没有了搭档，我也是会迷路的啊。”

“翔太郎？”菲利普疑惑：“这种时候你不是应该找借口反驳我吗？”

“假话说太多可不好。”左翔太郎扶了扶帽檐：“而且，硬汉，是不会忽视自己的弱点的。”

再比如——

“喂？翔太郎，发生了什么事情吗？”菲利普接起电话。

“啊，没什么，不是大事。”那边的翔太郎站在新开的烧鸟屋门口说：“这里有一家烧鸟屋，我看见菜单上有你爱吃的，问问你今天有没有胃口。”

菲利普坐在椅子上，转了个圈：“有啊。那我现在过去吧？”

“没事。”左翔太郎急忙说：“你就在事务所里等我就好了，我去接你。”想了想又强调说：“一定要等我。”

菲利普不知道为什么左翔太郎会这样说，但他还是乖乖地在原地等着左翔太郎。

不一会儿，楼道里响起熟悉的脚步声，可迟迟没有人打开事务所的大门。菲利普打开门，发现左翔太郎只是站在门口：“翔太郎……？”

左翔太郎却愣住，像是没想到：“菲利普，你真的在啊。”

菲利普歪了歪头部：“那是当然啊。”

“啊，是了。”左翔太郎一拍脑袋，如梦初醒一样：“走吧菲利普？”

“诶，我知道了。”

还比如——

左翔太郎会在深夜惊醒，轻手轻脚打开车库的门，像是担心惊动了一个脆弱的梦境。

……

左翔太郎第十七次因为惊醒而推开车库的门时，菲利普恰好没有睡觉。听到门的动静，菲利普回头看向门口只露出一个脑袋的左翔太郎，面带疑惑地歪歪脑袋：“翔太郎，你在做什么？这么晚了，还不睡觉吗？”

既然已经被注意到，那就没有小心翼翼的必要了。左翔太郎光明正大地推开门：“啊，嗯，咳……我来看看你睡没睡。现在你是人类的身体了，晚上不能熬这么晚，快睡吧。”随后便匆匆转身要走。

菲利普看着左翔太郎的背影，想了想，合上手中空白的书，饶有兴致地开口：“我听说和亲密的人一起睡觉的话，睡眠质量会变好哦。”菲利普向来是个行动派，很快地付诸了实践——穿着睡衣，迈着步子，抱着书走出来。

刚走出车库门几步，被左翔太郎慌慌张张地迎面拦住：“喂菲利普，你要做什么？”

“我要和翔太郎一起睡。”菲利普看着左翔太郎的眼睛，重复道：“和翔太郎一起。”

“不行不行，绝对不行。”左翔太郎继续用身体拦着往前走的菲利普：“啊，这个，我的床很小的，我睡觉还喜欢踢人，你不能和我一起睡。”

“翔太郎的睡姿一直很好的。”菲利普自信地说。

“诶？你怎么知道？”左翔太郎想不通，但还是坚持自己的意见：“啊，不是这个意思，其实我也不知道自己睡着了是什么样子……啊啊，不对，总而言之！你快回去睡，不可以和我睡在一起！”

“为什么不可以？”菲利普追问：“翔太郎的床挤一挤的话是可以睡下两个人的，而且翔太郎和我都不怎么占位置，我觉得没有任何问题。”说着，菲利普做了一个假动作，顺利突破了左翔太郎的防线，躺在了左翔太郎的小床上：“顺带一提，我可是有洁癖的，如果翔太郎睡我的床，明天事务所就会多一笔买床的开资哦。”

“你什么时候有了洁癖啊！”左翔太郎崩溃地蹲下揉头发，最终还是躺在了菲利普身边：“今天你是抽了什么风啊。”

“我很困了，不想说。晚安翔太郎。”菲利普背对着左翔太郎，呼吸很快变得均匀了起来。左翔太郎只能也闭上眼睛，困意来袭，他也渐渐睡了过去。

……

早上，左翔太郎转醒。他下意识想伸个懒腰，但感觉自己的腰上有重量：“嗯？”他睡眼朦胧地看了一眼，发现一只手臂正揽着自己，而手臂的主人菲利普正将脑袋贴在他身上，睡得很香。

“啊，是菲利普啊，对，菲利普昨晚是要和我一起睡来着。”左翔太郎想着，突然意识到这个姿势是多么亲昵，睁大了眼睛，无声地呐喊：“诶——？？”

“这，这是，菲利普是抱着我睡的？”

左翔太郎被吓清醒，但他不能有动作，因为菲利普还在睡，他不能把菲利普折腾醒。

“说来，昨晚真是睡了个好觉啊。”不能动的左翔太郎开始脑内风暴，他看着菲利普的睡颜，轻轻叹了口气，小声感叹：“果然只有你在的时候，我才能睡着。”

“诶，果然是这样吗。”菲利普睁开眼，抬头看着左翔太郎，将左翔太郎搂得更紧。左翔太郎慌张道：“早上好，菲利普……啊，你什么时候醒的？”

“就在刚刚哦。”

“是我说话吵醒你了吗？”

“没有。在翔太郎说话之前的那一刻我才睡醒，正好听到了某个半吊子的真心话呢。”

“啊，什么，被你听到了啊。”左翔太郎逃避地捂住脸：“啊啊，竟然在搭档面前说出这种话……”

“可是我的目的就是听到翔太郎的真心话。”菲利普用脑袋枕在左翔太郎的胸口：“大部分人说假话的时候，心跳都会变快，所以现在，我要给翔太郎测谎。”

“我没有……”

“首先！第一个问题，”菲利普延长了话音，打断了左翔太郎的辩解，又低低地问：“翔太郎有多久没有好好睡觉了？昨晚你凌晨来车库，应该不是偶然吧？”

“啊，我可以说假话吗？这又不是惩罚游戏，不说真话也不要紧吧？”左翔太郎无奈道。

“不可以，翔太郎。”菲利普看着左翔太郎：“如果你说了一句假话，从明天开始就不让亚树子给你批买硬汉小说的经费。”

“不痛不痒呢。”左翔太郎笑。

“但是翔太郎会认真回答我。”菲利普笃定地说。

“好吧。”左翔太郎说：“很久了。自从被Terror影响之后，睡眠就一直不好。”

“可是恐惧的影响应该在Terror记忆体被破坏后就消失了吧？”菲利普说：“但翔太郎的心跳没有很明显的变化呢，看来这不是假话。那翔太郎，后半个问题，你为什么会来车库呢？”

“因为，嗯，偶然吧，果然是偶然的原因吧？”

“错误哦，翔太郎的心跳变快了。”

“好吧，因为想看看你还在不在这里。”

“这样想来，Terror记忆体破碎之后，紧跟着的就是……翔太郎是不习惯一个人的生活吗？”

“是啊。”左翔太郎捂住眼睛：“谁能对失去‘搭档’的生活感到习惯呢。”

“唔，翔太郎没有撒谎。那下一个问题。”菲利普阐述道：“翔太郎，根据你上一个问题的答案以及你昨晚的反应，我猜，在我回来之后，你的睡眠质量也并没有改善很多，也就是说，你经常深夜睡不着或是惊醒，并且去车库确认我还在——不要急着反驳我，你开门时的细节暴露了你对这个动作的熟练度。”菲利普把左翔太郎支起来的上半身摁回去，继续说：“仔细考虑的话，会发现这是有漏洞的。如果翔太郎只是因为无法确认我的存在而睡不好，那么在确认了我存在后，翔太郎的睡眠应该很快就能改善。但你之前并没有表现出自己睡得好——翔太郎，我还是比较了解你的，如果你真的睡眠变好，一定会忍不住表现出来。那么为什么会只在这一晚睡得好呢？这是通过很容易的对比就能发现的条件——因为昨晚我在你身边。而之前我一直只在车库休息，所以你睡得好的原因是‘我就在你的亲密距离内’，而不是‘我存在’。亲眼确认‘我存在’是无法安抚你的内心的，你需要的是‘更近的距离’和‘能让你获得实感的事情’，类似于只要照井在距离小亚树三步之内，小亚树就会变得安心。我说的对吗，翔太郎？”

左翔太郎的大脑实在是跟不上菲利普的思路，只听懂了菲利普最后的比喻：“其实，我也并不知道自己为什么现在仍然睡不好。”左翔太郎停顿了一下，承认道：“但是昨晚我确实睡了一个好觉。”

我在期待什么呢。左翔太郎想。

“那么，翔太郎并不打算反驳我？”

“我不怀疑你的推断。”左翔太郎笑道：“你可是W的智囊、我最重要的搭档啊。”

“诶？可是翔太郎的心跳变快了。”菲利普说：“刚才这句话里，有哪一句不是真心话吗？”

“有……的吧。”左翔太郎躲开菲利普的目光：“就算是我，有些话，我也是说不出口的。”

“这是什么意思呢？”菲利普坐起身，手指下意识地摩擦嘴唇：“翔太郎在我心里一直是单细胞草履虫的形象，草履虫竟然进化出了复杂器官，这真是太奇特了。”

“这比喻也太不尊重人了吧！”左翔太郎也坐起来，揉乱了菲利普的头发：“给我换成高等生物啊！”

……

直到不久后的一天，名为“Illusion”的掺杂体，将左翔太郎送入了幻境。W的极致形态被强行解除，菲利普接住左翔太郎倒下的身体。

“你对翔太郎做了什么！”菲利普愤怒道。

“我只是将他送进了他最害怕的幻境而已。”Illusion得意地摊手：“他会在幻境里因恐惧而死哦。”说着便退后几步，身影消失在空气中。

菲利普无法，只能先将左翔太郎带回事务所，和鸣海亚树子一起时刻守着因为恐惧而发着冷汗、不停呓语着的左翔太郎。

最终，在一句“绝望就是你的终点”中，Illusion记忆体被破坏。

两天后，左翔太郎苏醒过来。

左翔太郎醒来时，没有见到菲利普。他慌张地打开车库的门，看见正在白板上写字的菲利普，奔跑时脚下被绊得趔趄了一下，可他似乎慌不择路，整个人像是漂浮在水上的、不安的木块，漂泊着，漂泊着，在奋力地抓住些什么。直到他触碰到菲利普，接下来是拥抱，终于抓住了救命稻草。

“翔太郎……？”

“太好了菲利普，你还在这里。”左翔太郎整个人、连声音都在颤抖：“每一次开门的时候，我都害怕你不在这里。每一次推门，都有话想对你说，但我说不出口。因为，因为……”

“是‘我喜欢你’，对吧？”菲利普说：“我听见了，翔太郎。”

“诶？”

“因为我们是在极致形态下受到攻击，因此，我的部分数据被带入了你的幻境。”菲利普说：“我昨天意识到这种可能性，进入地球图书馆查阅了资料，发现翔太郎最恐惧的是我的离开。”菲利普看向左翔太郎的眼睛：“这样一切就都能说得通了，翔太郎说的那些莫名其妙的话，翔太郎睡不着的真正原因，原来是这样。”

“是因为翔太郎喜欢我，是吧？”

“我竟然今天才意识到，应该不算晚吧，翔太郎？”

【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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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昨天确实因为这一篇痛苦了很久呢……冷静下来重新审视后，觉得似乎还行，就释然了。
*最近看完三年A班，又被安利了涟桑的code:M和白子，哇白子真是我命中注定的老婆（bushi）果然搞卡面来打的最后都会搞上日娱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