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深危险》第五章 余澈跟他前任出去已经快五个钟了,杭誉从书店回来的时候甚至探头留意了一下街边,幻想着万一就在哪家店哪个地方看到了呢,但事与愿违,屁没见着还被身后的司机滴了喇叭,些许郁闷的杭誉最后站在余澈家门口试图通过顺风耳确认余澈是否在家。 站了半分钟后察觉自己有点神经的年轻人进了屋,掩着门没关上,打赌自己能听见余澈回家的动静。 至于要干什么,他还没想好,只是觉得这种情况下——额——嗯——自己或许可以关心一句没事吧。 太那个了! 万一是两个人一块回来的咋办。 计划撤销,但他依旧没有关上门,反正对自己没啥损失,就算忘了,就算有小偷,就算真的偷了东西——他这新家暂时没啥能偷的。 晚饭是跟朋友一块吃的,林耀送了他一瓶红酒,他把酒放好,出客厅倒了杯橙汁,处理完工作之后翻开了白天没看完的书。 风景探险类的,没啥故事性,但如果你愿意沉溺,它就是最善意的心灵洗涤。 杭誉并不爱看书,至少在开书店之前半点不喜欢,杨叔叔豪爽一挥手拨款给他的时候他却第一个想到了书店。 多好,赚不赚钱另外说,一天天待在空调房得空调病自己都要说效果真好。 正翻到亚马逊雨林的蚺蛇,脑子里想的却是突然闯进来的余澈,杭誉啧了一声,心灵洗涤个鬼啊我靠,谁爱洗谁洗吧。 手一挥,把书合上,他大脑高速运转接着起身又出去人家门口站了半分钟。 还是没动静,杭誉回来看了眼时间,已经快十一点了,按理说过不了多久就该睡觉了,但他思索再三还是没关门,窝在沙发里刷即将上市的新书名单。 看电子屏幕是一件很辛苦的事,特别是满屏的黑字让人眼睛生疼,暖光打下来,空调呼呼吹着气,杭誉下意识拉过边上的毯子,把笔记本放上茶几,就这么趴着划鼠标。 眼里的屏幕逐渐变成了塔克拉玛干沙漠,荒漠路中间插了个路牌,上面写着——盲人按摩——杭誉朝着身边人说了一声走去按摩,接着按摩店突然爆炸,砰的一声吓了他一个激灵。 他猛睁眼,瞬间弹射起身,用力过猛脖子还扭到了,火辣辣地烧着,在意识到什么之后他几乎是冲出去的。 心脏扑通扑通打鼓好不容易冷静下来时他已经站在了余澈门口。 门没关,屋里也有声音,他算是三分惊吓三分惊喜四分担忧了,呼了几口气才抬起手敲了敲门。 “余澈!”他开口,“你没事吧?” 屋里的悉悉索索的声音还没停下来,杭誉又喊了一句:“余老板?” 脚步声开始响起,越来越近,杭誉莫名吸了口气又呼出,似乎在做心里建设。 直到视野里的玄关处出现了靠着墙的余澈。 上半身裸着,隐隐约约的肌肉线条浅浅附着,牛仔裤解了皮带,松松垮垮挂在胯上,露出了一截内裤边,白花花的皮肤映入杭誉眼眸,他被吓得往后倒了倒脖子。 余澈皮肤很白,他知道,但窄瘦的腰肌,随呼吸起伏的浅浅线条和一小片平坦的小腹还是让他一时间失语。 他晃了晃脑袋,重新聆听心跳,视线逃离,定在余澈的脸上。 “嗯?”余澈看着他。 杭誉这才察觉出了熟悉的酒味。 “你没事吧?”他开口,发现喉咙有点发紧,“我刚刚听见东西掉地上的声音了。” 余澈低下头,靠着墙缓了缓,老半天才说了一句:“顺嘴关怀?” 杭誉啊了一声,死死盯着余澈坠入阴影的锁骨,接着反应过来这是自己之前说的话。 他刚想回答,对面人已经转过身去,踉踉跄跄走了。 流畅秀美的身体线条一览无余,杭誉很艰难地承认自己确实在想,男人的身体也可以这么漂亮。 他定在原地不知所措,想了想还是跟进去了。 余澈并没有开大灯,只有沙发边的暖灯开了,零食散落一地,盘子倒扣在地上,杭誉顺手捡起,想来这就是声音来源。 他把零食捡起来放好,抬眸对上瘫在沙发里一直盯着他的余澈。 他不敢再看余澈的上半身,必须要一次性看向对方的脸。 “头晕吗?”他轻声开口。 “我们有这么熟吗?”余澈勾起嘴角,无法聚焦的眼神暴露一切。 “晕吗?”他继续问。 “晕。”余澈收起笑,视线移开的同时疲倦瞬间侵袭而来。 酒精味越加浓郁,杭誉点了点头,几不可闻地吸气呼气,试图让自己的心脏适应这种方式这个环境的对话。 “我去给你倒杯蜂蜜水,行么?”他问道。 余澈点点头,翻了个身陷进沙发。 杭誉扫了眼他家客厅,沙发上没有毛毯,阳台也没有衣服挂着,喝醉的人懒得动脑也懒得思考,甚至懒得说话,他犹豫片刻,还是决定待会把家里的毯子拿过来。 两分钟后,他端着一杯蜂蜜水拿着一张毯子进门,却发现沙发里的人影不见,而是靠在阳台吸烟。 他皱起眉,把蜂蜜水放下,加快脚步赶出来把毯子披在了余澈身上。 “进屋。”他沉声开口,扯了扯毛毯圈着余澈肩膀。 毯子很滑,一松手就掉,然而身前人没有半点要拉过毯子的意思,杭誉只好贴在他身后,指尖紧好毛毯,这还是他第一次离余澈这么近。 “嗯。”余澈点点头,想回头回到一半觉得头晕遂放弃。 二手烟的味道并不好闻,杭誉沉默着看着余澈手里的烟,熠熠的烟点随着一呼一吸明亮变暗,吐出的烟圈缓缓飘散,隐入深不可测的夜晚。 他咬咬牙,伸过手绕过余澈后背,带了点强迫性搂着进了屋。 余澈的手臂很凉,他又扯了扯毛毯,摁着人坐进沙发,伸手把即将递进嘴里的烟抢了,摁灭在桌上一尘不染的烟灰缸。 余澈看着半空中空落落的手,视线晃来晃去,终于聚在杭誉脸上,他拧眉,似乎对烟被抢非常不满。 “帅哥,你太多管闲事了。”余澈开口,手臂垂下来,静静看着杭誉。 刚毕业两年不太懂跟男性社交拉扯的杭誉愣了愣,张了张嘴欲言又止哑口无言,失落摸上心头,他还是说了句:“把水喝了,明天睡醒好受点,我这就走。” 他转身,突然觉得一口气憋在心口不上不下。 “我乱说的。”余澈在身后道。 他停下脚步,看着昏暗的玄关叹了口气没说话。 “回来。”沙发上的人再次张唇。 他回过身来,两人面面相觑,谁都没再开口,杭誉把重心从左脚移到右脚,决定不做先开口的人。 余澈乖乖拿起杯子把蜂蜜水一股脑全喝了,玻璃杯磕出清脆响声,余澈吐了口气,又重重往后靠了过去。 毯子伴随动作张落开来,他随便扒拉几下,盖在了肚子上,脑袋跟晕船似的一阵一阵疼,感觉像有人在里头玩蹦床,他暂时还不太能完美控制自己。 杭誉依旧没动,真是茂林修竹站如松啊年轻人,余澈想。 他拍了拍自己旁边的沙发,示意杭誉坐过来,但对方连表情都没个反应。 余澈有点不爽,不由自主骂了一声脏,掀开毯子撑着沙发站起身,头一晕又给倒了下去。 “喝醉了就别乱动了吧,”杭誉走过来,男人阴影打下来,余澈只感觉肩膀一热,自己又被摁得坐回去了。 “我没乱动。”余澈侧了侧肩膀,躲开杭誉的手,迷乱的眼神里染上几分怒色,他跟着前话嘀咕了一句小屁孩。 “什么?”杭誉提高语调,满是不可理喻。 打了胜仗的余澈找到了可消遣的地方,笑着问他不是吗。 “让我算算。”他掐着指尖,嘴里慢慢念叨一二三四,随后抬起头,“二十三零——五个月?” 杭誉看着醉酒的男人肆意笑着,对这个毫无差错的答案略有惊讶,但没关系,对待醉酒的人,有底气的时候是最好办的。 “嗯。”杭誉顺应点头。 “你知道我多大了吗?”余澈食指指向自己,饶有兴致开口。 “二十八,零六个月。”杭誉勾起唇,是刚搬过来时第一次打招呼的职业微笑。 看来他俩都在考驾照的时候把彼此出生年月都记住了。 这一点让他们都觉得有几分意外,只是余澈现在不想浪费脑细胞思考意外在哪。 目光里的余澈散去笑意,低头失神看向桌子,又沉默了。 等待对方震惊的杭誉几秒后在余澈脸前挥了挥手,看他还是没反应,随即轻声呼唤:“余澈?” 但被唤的人仿佛定格原地,一动不动,似雕像伫立。 在他第三次叫余澈名字时,对方终于动了,有气无力吐出几个字,似乎太过疲倦,字眼里根本沾不上丁点情绪,空白得像一张白纸。 他还是辨认出了余澈说的是蜂蜜水,杭誉连忙拿起杯子,说了声好,急匆匆出了门。 余澈瞄了眼毯子,在沙发上一屁股挪到了对着阳台那边坐下,杭誉已经出门了,他死后余生一般吸了吸鼻子,抽泣声响起,卷土重来有过之无不及的情绪顷刻间淹得他喘不过气。 外面点点光亮的高楼和流光溢彩的灯光映入瞳孔,折射就要夺眶而出的泪水,他忍着没眨眼,但依旧没控制住眼泪在脸上划过一道疤。 他知道杭誉就要回来了,但他控制不住,喝醉到这种大脑清醒又无法控制行为的地步是他的错。 真的是他的错吗? 余澈!我说了只有这一次不会有第二次!你为什么不相信我呢!难道那四年你对我的爱是假的吗! 脚步声从身后响起,他垂下头,咬着牙深呼吸,没让第二声抽泣响起。 “余澈?怎么了?” 杭誉蹲下来了,眼泪模糊视野,他看不清杭誉的神情。 你到底在高傲什么啊余澈?你以为自己有多好我能费尽心思追你两年?这四年我得到了什么?你不懂撒娇不懂讨好我能不腻吗! 杭誉往他手里塞了张纸巾,余澈微微抬头,咸涩的一行泪顺着痕迹流下,他依旧看不清杭誉。 我们本来就没有出路你明不明白?这些年除了这件事我有哪里亏待你了吗!我六年来对你付出了多少你知道吗? 他深吸鼻子,张了张唇,看着杭誉沙哑着开口:“你真的该死。” 带着厚重的鼻音,语调里几乎能察觉出万般厌恶,杭誉盯着余澈通红的眼眶和撕开的泪痕,站起身没说话。 我最后还是要结婚的,我没有对不起你,只要我们相爱,就算我结了婚你也可以陪在我身边啊。我还是可以一直爱着你啊! 终于沸腾的愤怒千军万马将他击溃,余澈下了地直起身,一巴掌狠狠朝杭誉肩膀推搡过去,“张洵你真的该下地狱。” 杭誉被突如其来推了个踉跄,慌忙后退一步稳住重心,但他还是盯着余澈,生怕他头一晕没站稳。 余澈你真的假惺惺,为什么总是要小题大做呢?为什么就是不愿意原谅我呢?你根本就不是爱我,你只爱你自己是吗? 余澈又推了一次,跟着杭誉的后退步步紧逼,“你真的让我恶心一辈子。” 你非要让我身败名裂是吗?我为你付出了多少你又记得什么呢?你只记得我做错的这一件事!你以为没了你爹的钱你能好到哪里去!如果不是你装清高我又怎么会出去外面找人! “我恨死你了。” 眼泪狂涌,没完没了叫嚣着悲哀的恨意,淌过四年的后悔,淌过面具撕毁之下的丑陋脸庞,淌过余澈永远无法释怀的一场诈骗。 杭誉退到了墙边,左肩的手掌缓缓滑落,太近了,他的视线不由得从余澈的脸往下落到了余澈白皙平坦的小腹,和那一截内裤边缘。 心跳加快,但理智从来就没有被燃烧殆尽。 抬眸,伸手,杭誉拿过余澈左手手心的纸巾,轻轻擦过他的脸,拭过似乎源源不断的泪水。 从始至终,他都没听见余澈哭出声。 他并不知道此时此刻该说点什么才是最合适的安慰,无法感同身受是人类交流中最大的阻碍,说实话他并不了解余澈,但不妨碍他心疼,也不妨碍他举手之劳去照顾。 指尖已经感受到了纸巾上湿湿的触感,他侧首,昏暗的灯光下泪痕已经没有了,只剩下眼角将滴未滴的泪,纸巾最后一次覆盖余澈眼睛,脱离时泪水终于没了踪影。 他无声看着余澈的脸,眼睛通红,嘴唇湿润但没多少血色,唇边那颗痣依旧衬得这张脸异常好看,甚至是漂亮。 不知过了过久,身前人转过身,拿起蜂蜜水一饮而尽,对着他说:“回去吧,明天我再——登门道谢好了。” 杭誉抿唇,接着点头应下,拿起沙发上的毯子,说:“我等会把剩下的给你拿过来,你半夜要是醒了可以喝点。” 没等余澈答应,他已经弯腰拿起杯子出了门。 陷入安静,空气冻结,只剩下冷却的呼吸缓缓流窜,余澈眨了眨疲惫的眼皮,看向烟灰缸里被摁灭的大半根烟,终于拖着身子穿好鞋进了卫生间。 他得洗把脸,酒还没醒,杭誉也还没来。 “你自己行吧?”杭誉从门外边出现。 余澈抹了把脸上的水,靠着下意识的习惯扯下毛巾擦了擦又胡乱挂了回去,接着从杭誉身边出了卫生间,甩着七零八乱的脚步朝房间摸去。 杭誉看了两眼,无奈追上去握紧了他冰凉的手臂。 余澈没有反抗,反倒是在杭誉握住自己的时候把一半的重心都往他身上靠过去。 突然骤增的肌肤相贴面积让杭誉大脑有点滞后,但很快,他就把人搂住了。 这人,手臂连带后背都是冰凉的。 进门,余澈一心扑向床,杭誉默默抛开寻找开灯键的念头,顺着他的动作把人放在了床上。 倒下床的下一秒余澈猛一个动作起身了,猛了一下又用手扶了扶额头,看来是晕着了。 余澈不说话,他也不说话,看着男人好不容易站稳脚,开始低头一阵动作。 裤头纽扣碰撞声响起,杭誉了然,说了句我先走了,头也不回摸着半点透进来的灯光出了房间。 刚踏出房门他似乎听见余澈说了话,但不清不楚,杭誉并没有停下脚步。 “杭誉!” 这下听见了,很大声,很清晰,直灌大脑。 年轻人啊,果断回头三步并两步跨进房间,刹在余澈身前问他怎么了。 “裤子。”余澈说出关键词。 “嗯?”杭誉看向余澈半穿半挂的裤子,“怎么了?” “脱。”惜字如金,如雷贯耳。 年轻人歪了歪头第一瞬间表示疑惑。 余澈见他没反应,气急败坏把手往杭誉肩上一撑,头晕和重心摇摆让他并不怎么有耐心,“我解不开有这么难懂吗?” 杭誉还是没动作,呆滞地点点头表示懂了。 “下不了手不下了吧。”余澈晕得厉害,往后直挺挺倒了下去,掀了掀被子就要滚进去。 “脱了吧,牛仔裤不舒服。” 年轻人啊,终于动手了,故作镇定俯身,左膝跪在余澈床上,手掌贴上余澈右胯,将人侧回身子躺平了。 凸出的胯骨触感还未消失,杭誉已经屏息凝神小心翼翼摸上了余澈裤头的纽扣。 平躺只会让本来松垮的布料紧贴肉体,在杭誉手指不可避免碰上的时候,晕乎乎的余澈睁开眼来,听着身下男人的动静,隔几秒就要感受异样触感,直到纽扣解开,余澈才在心里叹了口气。 他不应该把人叫回来的。 这比蜂蜜水的解酒效果好了个里程碑。 他可以借酒解释所有言行举止,但杭誉只是个乐善好施的正常男性。 拉链声响起,布料摩擦身体,余澈重新闭上眼,自暴自弃顺着杭誉脱裤子的动作伸腿,翻身掀开被子滚了进去。 埋进松软棉被的瞬间舒爽和困倦一块袭来,余澈舒服得短暂忘记了大脑的疼痛,一头扎进不需要定时的睡眠。 抵达梦境前,他只隐约听见杭誉出去的一路上,似乎撞得家具哐啷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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