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先要建立的设施是窑，砖窑和瓷窑。
　　
　　分了组的工人们在喊着号子平整土地，其间还有人推着手推车在运送砖头。星缇纱把图纸塞在包里，和萝丝一起把钉成一大块并刷了漆的木板抬起来挂在外墙上，对报名当瓷窑工人十几号人解释烧瓷的步骤和水管的要求。
　　
　　金属魔法凝结的各类尺子已经发下去，坐着自己刚做好的板凳——或者啥也没有干脆席地而坐的“学生”们就着天光学游标卡尺的用法和烧窑的技术。
　　
　　从怎么起一个窑开始。
　　
　　“大家注意看这个位置！烧窑的原理是木材在——”星缇纱拿着粉笔打了个圈，“这里！木材火膛里烧火！火烧起来的热气经过窑室，把里面的陶坯烧成瓷，然后从这！从这个地方冒出去！”
　　
　　提前画的图画得太高了，黑板挂上去之后星缇纱踮脚都差点没够着，最后干脆蹦着画圈。她注意到“讲台”下的学徒们颇有点诧异，而后想笑却又不敢笑。她没理他们，反正注意力在这就行，之前为了说服他们别每次一见到她这帝姬就千恩万谢的，星缇纱可是花了不少力气。
　　
　　别一下子给他们刚放松点的态度打回原形了，反正又不参加高考，课堂纪律没那么重要。再说了，星缇纱是坚决不支持异世界那种“衡水模式”的，燃烧学生的身体素质把学生训练半死不活的应试机器对社会进步毫无意义——未来的歌秋罗一定是要恢复高考的，星缇纱绝不希望未来的歌秋罗青年天天五点半开始早读一路学到十一点半，全学出肾虚近视腰间盘突出。
　　
　　虽然不打算活到那个时候，但是如果在自己还活着的时候能做点事产生一些影响，让未来歌秋罗的教育不要发这种神经，星缇纱还是很想要去做的。
　　
　　未来的歌秋罗教育一定要把职业教育也作为重点，绝不能让职校成为“问题青年”“差生”的“收容所”。君不见当年但凡黄桃不是爱好广泛还以往学校走私电子产品为业，怕是一穿过来立马落地成盒。
　　
　　嗯，落地成盒也是黄桃老前辈日记里的词，根据华夏国推行火葬的社会背景，星缇纱觉得大概是落地就变骨灰盒的意思。挺贴切的，华夏国网民真是思维活跃，不愧是完成脱贫攻坚的国家。
　　
　　吃饱了就是思路敏捷，一大堆思路敏捷的人蹲在一起就是骚话多。而让大家能隔着网线“蹲在一起”的信息技术，也实在是让人羡慕得流口水。
　　
　　星缇纱都不敢想，一个社会主义国家用上电脑和人工智能搞集思广益做工作会有多爽！
　　
　　而且光是黄桃她老人家当年趁着“时空裂缝”没合拢，左右开弓拿这一堆电子产品下载的各项工业资料——以及一部分没有下载但是在建立歌秋罗过程中重新探索出来的，都让星缇纱产生了一瞬间取之不尽用之不竭的错觉。要是能连网随时搜资料，一个门类的资料找几个版本，文字和视频翻来滚去对照着学……星缇纱不敢细想，细想会兴奋到发抖。
　　
　　好，那么话题回到当下。但见星缇纱蹦着把板书……版画，画清楚了。可是她自己也没烧过窑，一面圈画一面根据自己今天凌晨看了几次的视频文字资料讲解重难点的时候，总觉得有点心虚。
　　
　　强调要求，强调安全，强调不按照安全条例工作要扣钱。
　　
　　讲完瓷窑讲砖窑，砖窑的构造比瓷窑复杂一些，所幸歌秋罗还没大踏步倒退到原始时代，更何况有一些金属配件即使一下子买不到也能让星缇纱造。
　　
　　——感谢温西卡先生，您的属性不光给了我去神殿抠砖的借口，还有那么大的用处。
　　
　　“然后是土坯的配比！看上来！”
　　
　　星缇纱叉着腰捏着粉笔一拍黑板，最后排那俩玩游标卡尺的赶紧抬头，刚想站起来就被帝姬殿下示意好好坐着听课。
　　
　　“首先是陶瓷，陶瓷的主要成分是粘土、石英和长石。粘土我们这多的是，二氧……石英——石英是啥？沙子知道不？那玩意你抓一把，里面主要的就是石英！为啥要这样叫？因为准确！你有小名对不对？但是我要是跑街上大喊一声你那小名，起码十几个人回头！诶！对，沙子里不光有石英，石英也不全是沙子，所以咱得说准确点，叫人家的学名——石英！”
　　
　　这边星缇纱穿着件墨海色的女仆装在露天讲课，那边穿着不知道哪掏出来的工装三件套的萝丝则是带着一群小孩在点了木炭的暖屋里认字。
　　
　　嗯，不能体罚，文明教育，都是别家娃娃不能当自己家的揍——劳罗拉的公主尽力憋住照搬侯爵殿下对她的教育方式的冲动，抬起来的手最后蜷着四指——戳了戳那上课跑神的小孩的额头。
　　
　　“别发呆，崽子，听课。”
　　
　　真是羡慕帝姬殿下，无论是之前讲解建筑布局和施工要求，还是今天解释烧窑和拉水管，都是跟青年成年人交流。虽说帝姬也要来带这些孩子的课，可至少不用一天到晚对着这些娃娃。
　　
　　哦，好吧，这活是萝丝自己揽的。是她觉得殿下就该去做那些牛逼哄哄的大活，自告奋勇来给这些娃娃上课的。
　　
　　尽管有温斯基珀姬这俩小崽给她当助手，可萝丝还是不免感觉自己理解了当年的老妈为啥把她生下来之后直接丢给舅舅沙克德带了。
　　
　　小孩崽子不好教，一大堆小孩崽子更不好教！小孩子的等级观念没成年人那样牢固，这些天来星缇纱的温和照顾以及食堂的美味，已经让这些孩子对这二位公主有了个不错的印象。于是萝丝上着课后面忽然有五六岁的娃娃不知道咋回事就嗷一声哭起来，小孩子一哭大孩子又有开始乐的，整个屋子里好不热闹。
　　
　　好，扯开跟同桌打架的小娃娃，给手绢让他别拿袖子擦鼻涕，接着拍黑板让大孩子别们别搁那乐了也别再给小孩逗哭，然后才继续讲课。
　　
　　一个早上下来，萝丝感觉自己苍老了十岁。
　　
　　原来小孩子那么闹腾，怪不得舅舅的眼睛里总有一股平静的死意……
　　
　　午饭时间的萝丝感觉自己的脑子还在嗡嗡作响，她没去打饭，抱着毛球埋头吸狗试图安抚自己疲倦的小心灵。
　　
　　啊，这东西掉毛了。
　　
　　“阿嚏！”
　　
　　邹瑟娜打了个喷嚏，喘着大气拿手绢擦鼻子。疾病带来的眩晕感让这位四十出头的魔女感到陌生，她用手撑着额头，办公桌在视野里摇摇晃晃出现重影。
　　
　　怎么回事……
　　
　　连她也感染了吗？
　　
　　她是在任的劳罗拉侯爵，圣女陛下脚边最亲近的烈犬。这次的瘟疫连她的身体也能侵染的话……
　　
　　圣女陛下，是劳罗拉家族做错了什么吗？
　　
　　邹瑟娜只觉得脑子无比混沌，头很重，像是脑袋里灌满了浆糊。沙克德还没有回来，大概率是成功让陛下和帝姬同意联姻了。可是如果是因为劳罗拉家族触犯了圣女而不自知……
　　
　　“报告！”
　　
　　“进咳咳……进！”
　　
　　“报告总司令，领地北部上报了一起严重的亵渎圣女事件。”穿着灰黑色军服的军官立正抬左手敬礼，用的是劳罗拉私军内部的官职来称呼邹瑟娜——并同时将一个棕黄色的牛皮纸袋双手递给她。
　　
　　“亵渎圣女陛下！？”
　　
　　传染病带来的不适让邹瑟娜感觉自己思维迟钝，但这个词仍然是第一时间炸响在她粘稠混沌的脑海里。
　　
　　“好的，我知道了。我先看一下资料，你去让人通知所有有关人员过来开会。”
　　
　　“是！”
　　
　　原来是这样……
　　
　　看着部下离开，邹瑟娜一手拿着那一包资料，一手握紧自己胸前的玄鸟镜挂坠。她恍然大悟地在心里感谢圣女如此快地应答了她，打消了她的恐惧。
　　
　　找到了原因就好办了，伟大的圣女陛下，感谢您的明示，点醒了愚昧的我们……
　　
　　邹瑟娜当即就地跪下，摘下玄鸟镜项链绕在手上，向圣女发出感谢与赞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