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劳罗拉小姐,您能跟我换个座位吗?” 等了将近一节课外加大半个课间,也没见到帝姬回来。姬安莉小姐问了一句自己的同桌,便起身走到星缇纱的座位上对着萝丝小姐提裙微鞠躬,而后直截了当地开了口。 “啊?”翘着二郎腿坐在自己位置上,一边抖腿一边啃那油纸包里卷了香肠的鸡蛋饼啃得正开心的萝丝闻言抬头,“为啥?” 姬安莉小姐看着素面朝天还满嘴油光的萝丝,在那浓郁的鸡蛋饼香味里有些气堵。但良好的淑女修养让她依旧保持着礼貌的微笑,她竭力压下自己对对方听不懂话一样反应的厌恶——她并不觉得劳罗拉家族的萝丝小姐有可能是个连话也听不懂的蠢货,那么这人要么是心不在焉地在敷衍身为北方文官贵族且家族爵位不如自己的姬安莉小姐,要么就是在那劳罗拉领地上当惯了野人根本没学会如何社交。 一位侯爵小姐,在这圣女钦定的重临之地,还能这般毫无礼仪修养,多少粗俗得有些令人恶心。 姬安莉小姐对劳罗拉家族的作风早有耳闻,这帮打了胜仗就活剥俘虏生煎血族的红毛狗确实有脑子,但是他们不怎么拿来用——大概是他们住那鬼地方太冷了什么也没有吧,这帮子红毛看门狗似乎格外敝帚自珍。不仅基本上不与任何其他贵族联姻,就连最基本的礼仪也不愿意学哪怕一点,仿佛担心社交界的气息玷污了他们那野人似的生活环境。昔日先皇后劳罗拉氏爱丽缇一言不合当庭打死文官的事情还历历在目,姬安莉小姐对这位劳罗拉的公主自然是没有什么好印象。 这帝姬倒是真能忍,为了拉拢武勋居然天天和这位“公主殿下”形影不离的。光是想想和这位住一个屋,姬安莉小姐就恶心得受不了。 这和与市井泼妇住在一起有什么区别?姬安莉家里的三等女仆都比这有礼貌得多。 可惜,帝姬殿下有修养和肚量,却没什么脑子。虽然还未接触公务,可储君私交武勋过密是个什么下场这种常识连三岁的小孩都明白。更何况当今早就不是先帝那个时代了,薇丽娅陛下无能却多疑,纵使爱丽缇皇后是陛下的母亲,帝姬这急功近利的做派也够她自己喝一壶了。 不过姬安莉并不打算插手,帝姬如何劳罗拉如何与她无关。 念及此处,姬安莉还是挂着微笑耐心地向这头红毛狗——不,向劳罗拉小姐萝丝解释:“您的身材太高大了……” “哦挡你看黑板了是吧,不好意思哈。”萝丝嚼着最后一口鸡蛋饼,腮帮子鼓鼓地将油纸包团成一团。她随意地在桌面上蹭了蹭手指,就用指甲还沾着油光的手抓起自己的笔记本递给姬安莉,另一只手将油纸团塞进抽屉里之后在那里面翻找着什么,“这是上节课的笔记,你要不先拿过去抄?主要我要是能挡着你,那估计我后面这一溜人都看不着板书,一会帝姬殿下回来我问问她能不能直接坐最后一排。” 看着终于单手从抽屉里拿出手绢,正在手绢上搓着自己右手的萝丝小姐那闪着油光的指甲,姬安莉小姐实在是有些恶心。她摆了摆手谢绝了对方的笔记,而后随口询问了一句星缇纱的情况。 “对哦,殿下去个卫生间咋这么久没回来?卧槽你提醒我了我得去看看,殿下别他妈是掉坑里了吧?” “哎?” 即使只是随口表示一句关切,本不关心帝姬的姬安莉也下意识发出了疑问。 “您刚才说的……什么坑?教学楼到校医院的路不是好好的吗?” “什么坑?茅坑啦。她去的不是校医院啦是卫生间。” 姬安莉闻言差点没抑制住自己皱眉的冲动,什么“卫生间”,去厕所就去厕所。这帮劳罗拉礼仪是一点没有,装文雅和炫耀与皇族的关系倒是不放过半个机会。 刚才帝姬说的似乎也是卫生间,好吧,看来帝姬殿下对这位劳罗拉公主的行为习惯倒是十分认可且适应。 也是,帝姬身上也流着四分之一还多的劳罗拉的血液。 萝丝也没管姬安莉是个什么反应,自顾自三两下擦完手又顺手擦了一把桌子,而后直接丢开手绢站起身就要往教室外面冲。结果刚准备推开椅子裙摆就被刮了一下,她低头看了一眼,骂了一句娘把裙摆拢成一团抱在臂弯里,也不管长棉裤露在外面就跑了出去。 姬安莉轻轻皱着眉回过头,却又刚好看见自己的同桌松了口气。 最终帝姬带着萝丝,跟独自一人坐在最后一排的莉图氏小姐莉莉丝换了位置。后者虽然也是北方人,到底还是适龄入学的。加上第一排空出一桌而这一组本就全是北方贵族出身,她换上来之后确实好了许多。 也是这个时候姬安莉才知道,这位劳罗拉公主居然都已经接近十四岁了。 ……都快到结婚的年纪了还这副样子,怪不得劳罗拉家不与外族联姻。 姬安莉是在家族领地的神殿里激发的魔力,此时这些课程她其实早已学习过。她微微偏头,看到自己的同桌似乎早有此感,已经百无聊赖地在笔记本的页脚画了一串花。这不尊重师长的小动作让姬安莉心底生出些不满和不悦,说到底礼仪和修养就是为了体现对他人的尊重以及自己的涵养,如果没有这些何谈贵族的高贵呢? 空有礼仪姿态而没有尊重,那就不过是徒有其表的伪装与作态——甚至不如红毛狗劳罗拉。 至少劳罗拉是圣女脚边的狗。 一天的课程很快结束——至少对于姬安莉小姐而言这真的很短暂。在反复确认了晚上没有任何课程,也不需要呆在教室温习帝国历史之后,她甚至感到这有些过于放松。看着橘红的霞光透过拱形的落地窗照进教室,同学们三三两两地离开,交谈间不少人约好一会或吃过晚饭后去都城的街上逛逛,姬安莉忽然觉得不知道自己今天晚上该干些什么。 “算了,吃完晚饭再说吧。” 萝丝回过头,用手遮掩着对追上来的塔德悄声说道。 “帝姬殿下好像心情特别不好,不着急的话一会吃完饭你再来找她——哎您回来啦?没啥我和人聊天呢。” “嗯。”星缇纱红了一天的眼眶此刻还是没有淡下去,她似乎是刚才在厕所拿冷水洗了把脸,此刻睫毛上还挂着细细的水珠,“他——您有什么事情吗?” “臣……臣看见您今天身体好像不太舒服,就、就想问问您,那个……需不需要我陪您去校医院……” 本已准备好一长段邀请帝姬一同出去玩的腹稿,可看着帝姬这副模样,塔德话到嘴边是立马改了。他本想着昨天帝姬因为奈芙戈小姐的事情好像很受伤害,可看着此刻的帝姬,他忽然感觉或许帝姬需要的并不是散心。帝姬被恶魔缠身的传言他也有所耳闻,可塔德想来想去觉得在她面前直说或许不太好,便憋出来一句“校医院”。 他没有注意到帝姬对他的称呼从昨夜的“你”变成了心不在焉的“您”。 “不用,谢谢您。”星缇纱微微皱着眉头摇了摇头,她已经有些难以控制自己。那是一种难以形容的感觉,她并不是想要大喊大叫,她甚至感觉自己与外界又一次如同被一层玻璃罩隔开。肠胃有些不适,似乎是因为心情极端的郁结,可星缇纱几乎感觉不到自己有什么情绪。她甚至有些恍惚,她感到自己对表情和肢体的控制产生了延迟,她连听到塔德的回答之后都需要停顿几秒才能意识到对方说了什么。星缇纱长长吐出一口浊气,可胸膛中积压下坠的感觉并没有丝毫减轻,“我的身体没有什么问题,只是——可能是昨天晚上喝了些酒吧,有点闹肚子。现在已经没事了,如果您……” 星缇纱吞咽下去一口唾沫,试图使自己集中些许注意力,而后,她抬起头看着塔德浅蓝绿色的眼睛,随着那口唾沫把自己未出口的一句“如果您没什么事情我就先走了”给咽回了肚子里。 “如果您——我是说,抱歉……如果你有空,我们可以一起出去玩吗?顺便,嗯,在外面吃了晚饭再回来。” 星缇纱竭力使自己挂上一副笑脸——一副好看一些的笑脸。事实上此刻她就很想笑,她的嘴角在中邪一样不受控制地想要露出笑容。她知道这是书上所说情绪失控的表现,是无法抑制的负面情绪达到某个阈值之后身体产生的反应。 可她不知道怎么解决。 可她不知道怎么解决啊! 星缇纱的内心在抑制不住地嘶吼,在哭喊,在崩溃。她不知道自己应该怎么办啊,她不知道自己该怎么做才能破局啊!如果自己的推测是对的,距离坚船利炮登陆歌秋罗南部沿海只剩下最多不到十年的时间,对方会有什么?他们至少已经能够分馏出汽油!他们的各项工业门类说不定已经发展齐全!歌秋罗呢?歌秋罗有什么?歌秋罗什么都没有!此时此刻的歌秋罗什么都没有啊! 圣女离开之后……如今的歌秋罗甚至远远不如异世界的晚清。十年,只有十年!十年以后歌秋罗要拿什么对抗工业国的入侵!? 甚至此刻她做的究竟又有什么意义?她在为什么而悲愤?为什么而焦虑?她的罪孽已经根本没有办法去赎掉,此时此刻的她是因为触景生情想到本应该由她负责的“上一世”的歌秋罗吗?可这已经毫无意义,她不仅没有办法改变另一个时间线上已经发生的一切,她甚至没有办法改变此刻还未发生的,属于这个时间线的未来。 她听到自己邀请塔德,她知道自己是想要借此了解南方的粮价;她知道自己在想着找理由休学,并决定第一步先想办法找到开发资料里所说的都城城郊的煤矿,可这些都算是什么呢?这些看似积极的隐秘行动,只不过是东施效颦式的自我安慰。她仿佛又听到耳边传来无数死难者的声音——停下来吧,星缇纱,你做不到的。在上一世你就没有做成过任何一件事情,这一次你难道就妄想改变些什么,妄想自己能够做到连异世界也没有人做到过的事情吗? 放弃吧,星缇纱,你就是个垃圾,是吸着无数歌秋罗人血汗却做不了任何事的废物。承认这一点吧,坦诚一些吧,既然已经如此了,不如抓紧剩下来的时间享受你的人生吧。 ——享受人生?然后呢? 然后像雪蜜儿一样就好啦……反正歌秋罗人民在你手底下过得和作血仆没什么区别,你说对吧? “帝姬殿下!” 耳边似乎是传来两个人的喊声,星缇纱不知道。猝然蹲下身蜷缩着将脸埋在腿间的她甚至想就这样一直蹲下去,就这样把自己的头埋进黑暗里,逃避一切,再也不抬头。 “没事的,我没事……” 星缇纱不知道这究竟是不是自己在说话,她在摇着头——她并没有意识到自己这样摇头另外两人或许看不太出来。泪水滚入鼻腔,让她的声音显得有些鼻塞,她竭力使自己听上去正常一些,可这努力在她的颤抖之中起不到任何作用。 “过一会就走吧,我没事,真的……” 冷风吹过星缇纱的脸灌进兜帽,也吹得她流过泪的眼眶有些干涩得发疼。 萝丝拿着一串糖葫芦咬得嘎吱响,她一边手忙脚乱用手去接掉下来的唐壳,一边嚼着嘴里的东西含糊不清地问星缇纱要不要吃一颗。星缇纱轻轻摇了摇头让她自己一个人吃完就好不用管自己,远处塔德挥着手招呼她过去,应该是看到了她随口说想去吃的那家店。圣女时代规划建设的这过于宽阔的大街上算不得车水马龙,行将入夜的黄昏天幕下来往的行人商贩身上大都已透着想要归家的匆促。 街角的一个乞丐被残破的看不出本来颜色的棉袄勉强包裹着,以健全人难以完成的姿势趴在他的破碗边。星缇纱跑过去蹲下身,方才看到还有细微的白雾证明他尚且存活。 “醒醒,醒醒。” 星缇纱不假思索地伸出手去摇晃那乞丐的身体,她知道没有魔法的普通人在这样寒冷的冬夜这样睡去就很难再醒过来。可乞丐那皱褶脏污的脸上眼睛只是略微睁开了一条缝隙——那时间甚至短得让星缇纱怀疑他有没有来得及聚焦——而后就再一次闭上了眼睛。 “别睡!你会死掉的!”星缇纱甚至不知道自己该说什么,她手忙脚乱将手往自己的口袋里探,“我……我有钱,我带你去吃点热乎的,你别睡,快起来!” “殿……小姐,你看……” 身旁传来萝丝的声音,星缇纱感觉到有谁在扯自己的裙摆,一回头,只看见一个装束与这濒死者相差无几的妇女领着两个小孩走到了她的身旁。说是领着,可那妇女的脚却是一步以拖地在地上拖着,两个孩子已经超过他们的母亲,用脏脏的小手抓住星缇纱的外裙。 “好心的小姐……您别管我家男人了,他活不成了的,早些死了还能少遭点罪。” 她似乎是正忍耐着极大的痛苦——星缇纱不知道这是生理上的还是心中的——她的声音压得极低,带着颤抖。可她的脸,那张被浮肿撑开了皱纹的,满是污垢的脸,却是只有平静。星缇纱同样不知道那究竟是平静还是麻木,她看着对方的脸,方才意识到对方的颤抖或许是因为寒冷——“仅仅是”因为寒冷。 是啊,在炭火充足的暖室里长大的,拥有魔力不惧寒暑的星缇纱,此刻才反应过来。可眼前的妇人低着头跪在地上,她不会看到星缇纱那张干净的漂亮脸蛋上露出了怎样的表情——无济于事的悲伤,和可笑可悲的来自没有尖牙的“吸血鬼”的同情。她只是低着头,看着自己两个四肢细弱犹如柴火棍的儿女。 “我可以为他找医生的,我有钱,我……” 妇人摇了摇头。 “治不了了的,就是为了治他的病,我们全家才……算了,小姐您心善啊,就把我这两个娃娃买回去吧。他们俩什么活都能干,您赏口吃的就行。” “可是……” “星塔小姐。”萝丝的声音打断了星缇纱的话,她转过头方才看见萝丝抱着那妇人的丈夫蹲在地上,她的棉袍已经盖在了后者身上。可她低着头用手探了他的颈动脉脉搏许久,最后还是长长叹了口气,“没用了,已经断气了。” “我……” “求求您了,小姐。”孩子们的哭声里,妇人强硬地将他们推开。星缇纱看不到她的表情,她也不敢伸手抱住两个被母亲推得踉跄的孩子,“行行好吧,行行好……” “好心人行行好……” “赏点吃的吧……” “你们干什么!快散开!滚开!” 少年的声音从不断拥挤过来的人群外传过来,星缇纱一抬头方才看见不知何时好多与这妇女一家一样——甚至更为凄惨的乞丐朝这边聚拢过来。塔德的声音随着他的脚步声冲了过来,他大叫着要驱赶开这些浑身污秽的乞丐。 “你在干什么,塔德!” “我,他们——” “我又不是没钱给!回来!别听他的!我给你们钱!”星缇纱喊着,怒火化为白雾从她嘴里灼烧到空气中,她不知道自己究竟在生谁的气,可怒火已经要将她的胸膛烧穿。她伸手就要去掏自己的口袋,却被萝丝拉住。萝丝平静地从自己的口袋里掏出荷包,抓了一把铜币递给星缇纱,又自己抓了一把在手里。星缇纱低下头看着那些铜币,被悲伤与怒火冲昏的头脑终于反应过来。 她看了一眼铜币的数量,便按着平均的数额一人一人分发过去。 每一个人的都塞到他们冻得僵硬颤抖的手里去。 她听到那小女孩拖着浓重的鼻音问母亲为什么自己家三个人只得了一份钱,为什么红头发的小姐又把她的漂亮衣服从爸爸身上拿走了。她咬着牙让塔德驱散收了钱的人群,最后在无人的角落里拉住将要离开的妇人。 “您的钱,收好。” 星缇纱压低声音,将两抓铜币塞到了妇人破棉袄的口袋里。小心翼翼,几乎没有发出任何声音。 这样应该不会被人抢走了。 妇人千恩万谢却不肯收下,星缇纱咬着牙低着头将两个孩子推过去,而后站起身拉着抱着袍子的萝丝跑开了。 呼吸灼烧在暴雪将至的夜空之下,兜帽的遮掩当中星缇纱也仍旧不敢回头。她三两步踏上台阶,随着门童的欢迎声大门在她面前被推开。扑面的暖气带着菜肴的香味,将她被冻得有些许发红的鼻子烘得酸痛。 “几位是自己点餐吗?包厢还是大堂?本店最近从西边沿海刚进了一批干货……好嘞少爷您小心脚下——贵客三位里边请!” “殿下,您看看吃什么。” 包厢里塔德将菜单递给星缇纱,第一次不带仆役出门的他被刚才的事情一搅,差点全然没有了一开始的兴奋和新奇感。直到星缇纱在他的身旁落座,雏菊清苦的香气在温暖的室内升腾,塔德才感到今天的行程没有被全然搅坏了。 可是帝姬闻起来,似乎心情仍然不好。 她太过于善良了。 餐馆的服务生递来热毛巾,塔德直接全部接过之后招呼着星缇纱擦手,顺便也绕过星缇纱给劳罗拉小姐递了一块。劳罗拉的公主擦过手之后也凑到帝姬旁边,一起看那份菜单。 帝姬似乎并不善于选择菜品,几页的菜单她翻来覆去看了好多次,最终合上了放在桌面上。 “您要什么菜,小姐?” “有什么菜……”星缇纱的声音很小,几乎让服务生以为自己产生了幻听。然而紧接着她就低下头深吸一口气刷地站起身,将刚才接过来攥在手里的热毛巾放在桌上,一手拉好自己皮包的肩带一手不着痕迹从萝丝背后拿走了被她脱下来的背包,“这饭我吃不下去了,你们点菜吧,一会萝丝你来结账然后我再把钱给你。我现在先回皇宫一趟,失陪了,抱歉。” 不等萝丝和塔德阻拦,星缇纱就在服务生的招呼挽留中冲出包厢。她再一次拉上自己的校服兜帽,两个背包的肩带在她前胸后背交叉。星缇纱就这样低着头快步穿过了人声鼎沸的大堂,冲进了呼号的漫天风雪当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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