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姐。” 星缇纱深吸了一口气,看着萝丝的脸——结果就在这一刹那后者包里的狗又一次探出头,黑溜溜的大圆眼睛恰好与星缇纱对视。 “抱、抱歉……” 萝丝小姐的声音听起来还是带着快要哭出来的颤抖,她又按住狗狗的头顶。可这次狗狗却与她犟了起来,不仅没有被她按回包里,还伸出爪子将包踩塌下去,跃跃欲试地就要跳出来又一次跑走。 “我,不对,臣马上把它按——毛球下去毛球!别他大爷的现在给我皮!我他妈求你了毛球!” 萝丝都快哭出来了,这名叫毛球的狗却是玩得相当开心,咧着个大嘴对着星缇纱露出傻里傻气的笑。萝丝刚按下去一松手要去扣背包,它立马又从包里窜出来。 “没事,小姐。”星缇纱直接站起身揉了把毛球的大脑袋,而后伸手探入包里双臂环住毛球将它一把抱起来,“您的毛球很可爱,这并不是失礼的事情。您无需为此紧张,小姐。既然它在您的背包里待得有些烦闷了,那就让我来抱抱它吧。” “嗯……我、我、不是,臣是说,谢、谢谢您……” 萝丝攥着双肩包的包带,那上面木制的调节扣将她的手硌得有些发白。 “您不必说谢谢的……小姐。” 狗头的遮掩之后,星缇纱的目光有一瞬间的闪烁。萝丝看不到帝姬那忽然泛红的眼眶,也不会想到星缇纱在那一瞬间想到了什么。星缇纱吞咽下一口唾沫,强压下喉头的哽咽,她没有意识到自己的手臂收紧使得毛球对她汪汪叫,她目光游移着在寻找什么合适的词句。 是的,劳罗拉家不应该对她说谢谢的。 星缇纱只觉得一口气从胸腔坠到腹中,难以言喻的隐隐坠痛压得她下意识放轻了呼气的动作。毛球在她的怀里乱拱,可星缇纱根本没有松开手的意思。 “殿下,毛球好像被您勒到了……啊,臣不是那个意思!臣是说……” “啊?” 星缇纱似乎这才回过神来,她赶忙松开些力道,怀里的大狗当即前爪扒拉着她的手臂后腿在她的大腿上一蹬,闪电似的从星缇纱腿上窜起而后精准落到萝丝怀里。被狗撞个满怀的萝丝抱也不是拿给帝姬也更不是,手足无措只得双手向后撑着床铺,任这狗一面呜呜地委屈叫着一面舔她的脸。 “抱歉,小姐。我不是故意弄疼您的小狗的。” 星缇纱站起来,她伸出手想要去帮萝丝抱起毛球,可此时肚子里传来有一阵更明显的不适感。 肠子被搅动的感觉让星缇纱一阵反胃,这感觉让她联想到自己的肠子是如何被扯出敞开的腹腔的。星缇纱骤然蹲了下去,双臂环抱着挡在腹部前面的双膝,试图缓解这不知道从何而来的不适感。荒诞的感觉再次向她袭来,她又一次开始觉得周围的一切好像在逐渐变得模糊。萝丝小姐的声音似乎变得遥远,星缇纱总觉得这似乎就是一场临死前的梦境。可自己的头颅明明已经被割下来,为什么此刻却还能感受到肠子…… “帝姬?帝姬殿下?殿下您怎么了?您是不是要拉肚子想去卫生间?” 萝丝小姐的声音由远及近,尽管好像还是隔着什么,可透过臂弯缝隙钻入星缇纱狭窄视野的阳光忽然变暗带上了红色,让星缇纱下意识将头抬了些许。 “殿下您脸好他妈白!您真的没事吗?!” 萝丝小姐瞪大了那双漂亮的蓝眼睛,她手忙脚乱想把星缇纱扶起来,可星缇纱此刻却是一副双目无神浑身无力的模样。萝丝思来想去发现无从下手之后干脆站起身再刷一下背对着星缇纱蹲下去:“殿下,支撑一下站起来,我背你去校医院!” “萝丝小姐……” “你说什么?” “我……我说,萝丝小姐,我好像、好像肚子……好难受……” 之前还是隐痛的坠感此刻变得极为明显,星缇纱感觉自己浑身的力气好像都被坠掉了。 “你是不是吃坏东西了殿下,诶呀妈呀不管了!管他有没有我先背您下楼去卫生间蹲一下吧,实在不行咱再去校医院。走,快上来!” “不……不用,我们这层应该有厕所……” 星缇纱好不容易提起半口气,从牙缝里挤出这么一句话。结果话音未落她只觉得手臂被一台一架,身子陡然失重上升——萝丝小姐直接扛着她手臂一个起身把她提了起来。 “在哪?” “就……就在走廊最左边……出门后的左手边……”星缇纱想要自己走,可她实在是没这个力气了。腹部的不适感好像抽走了她全身的力气一样,搅得她双腿发飘。“我……我应该没什么事的,我想起来了,我应该……应该是喝牛奶喝的……” 这叫乳糖不耐受。 星缇纱蹲在厕所里,双臂环着那团作一团的裙摆架在膝盖上,双手握在一起顶着自己的额头。尴尬混着被萝丝唤起的对劳罗拉家的歉意,让星缇纱因为疲倦而一团浆糊的脑袋不得不想些其他东西分散自己的注意力。 这并不是梦境。 星缇纱这样对自己说。 此时的不适应该是之前喝的那杯牛奶,以及自己强行激发魔力这两个原因共同导致的。乳糖不耐受的概念是翻资料时开错了文件夹,从大圣女的日记里瞟到的。 新词汇也好,这些匪夷所思的事情与推论也罢,不会是她星缇纱这颗愚蠢的脑袋能凭空梦到的。 呃,肠子…… 肠道的痉挛让星缇纱上半身蜷缩得更紧,她试图强迫自己不去想脑海里闪回的那些画面。死是很容易的,她这样想着——死当然很容易,她也早该去死了,可现在不是她直面死亡而逃避现实的时候。 她必须……必须让这些疑点和猜想得到证实,不,她必须让更多歌秋罗人知道这一切!她绝不能让这些资料再一次落入教会或者雪蜜儿之流的手中! 可她该怎么办?她应该从哪里入手?在这件事情上她身旁绝没有一个可以完全信任的人!如果,如果…… 咚咚的敲门声打断了星缇纱愈发纷乱而烦躁的思绪,她猛一抬头只觉眼前发花脑袋发麻:“没事!我……我就是有点闹肚子!” “我看您蹲挺久了您没事吧?!您拿纸了吗?要我进去扶您一把吗?我看您身子骨挺虚的别一会蹲太久腿嘛喽掉坑里了!” “……倒也不必。” “您说什么——?!” “我说!倒也不必!谢谢您!” 说完,哦,不对,喊完之后,星缇纱就这么抬着头继续她的思考,忽地一拍大腿——她真没拿纸! 小心翼翼拢着裙摆摸完全身上下每一个口袋之后,星缇纱确认了这个令人绝望的消息。 “萝——萝丝小姐!” 她试探性地喊了一声,而后门板对面就传来了萝丝小姐那高亢的声音:“怎么了——!?” “我……我没拿纸……” “您说啥!?大声点!我在外面听——不——清——楚——!” “我说!我没拿纸巾!麻、麻烦您借我一点……” 星缇纱还没来得及说让对方从门板下的缝里把纸塞进来,萝丝小姐已经一把拉开那厕所隔间的门。只听嘣一声门栓崩断,刹那间那是天光大亮寒风翻滚,星缇纱就这么毫无防备地光着腚蹲进了萝丝的视野里。 “给。” “……感谢您,小姐。愿圣女陛下保佑您。” 看着萝丝小姐那伸得笔直的手臂,还有那单手抱着毛球仍然站得同样笔直的身姿,星缇纱心里不知为何再一次涌现了些许淡淡的死志。 啊,看来必须得出去买点布再找几根杆儿。 就是不谈看资料,她为了换衣服也得做个床帘。 星缇纱保持着得体的微笑接过纸巾,这样面对着萝丝小姐神游天外地想着。 ——床帘得做能上锁那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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