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在犹豫了一会儿后,麦希回到了图书馆,幸运的是,鲁斯带着一种宽慰的情绪迎接着她,他表现得好像什么都没发生过。 麦希坐着,打开魔法书,盯着它看了一会儿。 昨天生气之后,她今天不好意思再先开口说话了,很长一段时间,麦希挣扎着想张开嘴,但只是模糊地看着书中的字。 “呃,我昨天说的……我是说” “什么?”与此同时,专注于工作的鲁斯看向她。 麦希吞咽了一口,尴尬地继续说下去:“你、你跟我说,如果我练习我、我的说话方式,我会好起来的。我该怎么做、做?” 鲁斯点点头:“哦,关于那件事啊——”他以一种酸溜溜的方式回答着,“嗯,如果你愿意,我会寻找一种有效的纠正方法。但首先,你要在舒适的环境中尽可能多地交谈,这不是很有帮助吗?” “尽量多说话……?” “你说得越多就会越好。你应该保持冷静,尽可能多说话。在你激动时,你的语速会加快,口吃就会变得更严重,在这种情况下,保持冷静似乎比其他事情要重要得多。” 受到如此直白的评价,麦希尴尬地垂下了眼睛。 “哦,我、我明白了。那……嗯,我该怎么做?” “嗯……练习说得慢且清楚会不会有帮助呢?说得慢也没关系,目的是掌握发音,你可以反复练习。” 麦希尴尬地转了转眼睛,脸红着慢慢地说着话,放开了她僵硬的舌头:“……明白了……像这样?” “是的,就像那样。你应该有耐心,慢慢地说出你想说的话。” “这样?” “如果这不起作用,我会找另一种方法来纠正你。我们试试这种或其他方法。” 麦希以为可能会有一种特殊的方法来纠正口吃,她看起来有点失望。 不管鲁斯多么聪明,他也不是无所不能的。 最后,还是没有什么简单的方法来治好口吃,所以麦希再次把脸埋在书中,抱着失望。 鲁斯看着这一幕,摸着下巴,好像在想什么似的,又张开了嘴:“唉,到头来你昨天也没练成魔法。” 鲁斯不经意的话让麦希的脸紧绷起来。 “如果……去了……可能会再次引起骚、骚动。” “不是去训练场,这城堡里除了骑士不到处都是人吗?如果我们去厨房的话,最起码能有一两个仆人在火前切菜或者做饭的时候伤到了手。” “我确定有,但是……” 在麦希犹豫的时候,鲁斯用相当严厉的语气说道:“掌控魔法真的很重要。不管你脑子里装了多少精彩的魔法理论和复杂的魔法历史,如果你不培养使用它们的能力,那就毫无意义。” “我、我知道……只、只是觉得他们会讨厌吧。” “仆人们不会讨厌的。因为他们整天忙着工作就不太在意这些小伤,所以如果你给他们治疗的话,他们肯定很乐意。” 犹豫之后,麦希终于从她破旧的座椅上站了起来。 正如鲁斯所说,她无法永远逃避,但她几乎没有勇气去问,因为在前一天,她遭到了痛苦的拒绝。 麦希像山羊被拖进屠宰场一样跟在鲁斯后面。 如果她没能在仆人面前顺利的施展魔法呢?那样的话,麦希觉得她会因此而受到嘲笑。 麦希习惯了消极的想象,她把脚踏进厨房,说不好是幸运还是不幸,那天,总是很拥挤的厨房里却很安静。 “早上好,夫人。”厨师吹着口哨,用勺子在锅里搅拌着,高兴地朝她微笑。 “您需要点什么吗?” “我、我其实、我是来这里办事的。” 听到她咕哝的话,鲁斯像守望者一样站在麦希的身后,用肩膀把她推了过去。 皱着眉头的麦希叹了口气:“只是以防万一,有没有人、人身上或者其他地方受、受了伤?” “受伤?”厨师挠了挠他的大脑袋,脸上带着困惑的表情。 鲁斯又在她的背后推了一下,好像让她好好解释,他的行为让麦希有些恼怒,生气的看着鲁斯,又张开了嘴:“有、有没有人被刀割伤了……被火烧伤了或者手腕或腿骨折了……?” “这是每天都会发生的事情!尤其是那边那个叫克洛姆(Chrome)的家伙。他平时笨手笨脚,手上满是伤口。就在刚才,他从烤箱里取出面包时烫伤了手掌。” 麦希转过头,看着那个名叫克洛姆的仆人。他是一个瘦小的男孩,煤烟熏的他脸黢黑,大概十六岁,他正在用裹着布的手掌切东西。 麦希深吸了一口气,然后说:“嗯,那个男孩.……你能帮我叫他过来吗?” 厨师一脸好奇,立即叫男孩过来:“喂!克洛姆!过来,夫人找你。” 听到大厨的大声喊叫,少年如遭雷击一般后背一缩,像离弓的箭一样飞奔而来。 “怎么了,夫人?”男孩以为自己犯了错,弯腰低下熏黑的脸,而厨师则是一脸诡异的神情,似乎很好奇他们的夫人在找什么。 剧烈咳嗽后,麦希用很正式的腔调说起了话:“我、我听说你受伤了.……你可以给我看看吗?” “您是说我的手,夫人?”克洛姆困惑地眨着眼睛,急忙打开手上的布,红色的烫伤让他软嫩的手掌看起来非常粗糙。 麦希无视他不安的眼神,深吸了一口气,她将手轻轻地放在伤口上,男孩的肩膀因为微弱的疼痛而颤抖。 麦希对他感到抱歉,因为她甚至没有解释自己在做什么,然而,麦希觉得如果她向男孩解释的话会让自己更加焦虑,因此麦希什么也没说就慢慢地提高了自己的魔法亲和力,直到一种灼热的感觉在她的手掌中聚集,这种感觉开始顺利地渗透到男孩的伤口中。 男孩也睁大了眼睛,他感到疼痛慢慢消失了,在注入足够的法力后,麦希慢慢地把她的手拿开,只看到男孩的手完美的愈合了。 “哦,天哪。” 到处都是惊叹声。 然而,最吃惊的是麦希自己,她不知道自己的第一次尝试就会成功。 麦希茫然地看着男孩的手,脸上露出惊讶的表情,突然跳到鲁斯身边:“鲁斯,成功了!我、我、我成功了!” “你做得很好!还是第一次,真是太好了!”鲁斯咧开嘴笑了笑,拍了拍她的背。 第一次施展魔法的成功令麦希欢欣鼓舞,她回头看着仆人,自信地喊道:“我、我已经学习治疗魔法好几个星期了,现在,我、我需要有人帮助我一起练、练习,还有其他人身上有伤、伤痕吗?” “我们可以自愿参加吗?”突如其来的声音惊得麦希回过头来。 厨房门口站着希伯伦爵和卡隆爵,还有一个她几乎不认识的年轻骑士。 这个时候很少会遇到骑士,除非他们去找铁匠,所以麦希很尴尬,好像被当场抓住了一样。 卡隆爵礼貌地对她说:“如果吓到您了,那我很抱歉。” “哦,不……” “我没想到您已经练的这么好了。昨天我们对您太无礼了。” “我、我理解……”麦希尴尬地冲着向她深深鞠躬的希伯伦挥了挥手。 希伯伦尴尬地挠了挠后脑勺走了进来:“我在训练中受伤了。我现在可以接受治疗吗?” 他给麦希看了手背上的一个小划痕,麦希的眼睛在他的脸和手背之间徘徊,一脸困惑,她无法真正理解骑士们突然转变的态度。 见她没有回答,希伯伦的脸上露出了苦涩的表情:“果然,昨天的举动,让你觉得……受到冒犯了吧?” “哦,不!只是……我有点、点惊讶。来吧,坐、坐这里。我、我这就……” 佣人们连忙拿来椅子让他们坐下,骑士们在她面前排成一排,夸张地装出痛苦的样子。 麦希吞了吞口水,如果她因为紧张而失败就太丢脸了,麦希觉得她的肩上有很大的压力,从背后注视着这一幕的鲁斯笑了。 “你不用太紧张,昨天的事情大家都很担心,所以才找借口过来的。” “你说什么呢?我都流血成这样了!” 希伯伦的话引起了她的注意,然后麦希甚至没有注意到其他的事情,开始集中注意力,她指着明显的伤口说:“我怕会失败,但是……” 鲁斯似乎觉得很荒谬,咂了下舌头,麦希不经意间冲着这大个子走神儿的骑士笑了笑,突然,她觉得轻松多了。 麦希放松下来,在骑士的手上施了一个治疗魔法,伤痕一眨眼就消失了,希伯伦像从未亲眼见过比这更厉害的魔法似的,发出了热烈的赞叹。 终于,麦希因这种可笑而夸张态度笑了起来,希伯伦见状也跟着笑了起来。 “别介意乌斯林昨天说的话,他总是想到什么就说什么。” “我、我不介意。” “那真是太好了。”希伯伦微笑着从座位上起身。 麦希开始给骑士们一个个的施展治疗魔法。治愈了所有的骑士之后,她甚至还治疗了自己仆人们的小伤口。 除了那个双手烫伤的男孩,其他那些伤口其实可以完全忽略,但麦希很快就筋疲力尽了,因为她的魔法亲和力很少。 然而,她的内心充满了能量,擦着汗湿的额头,得意地笑了笑。 即使不是最好的,麦希也很高兴能够帮助别人,对于一直被叫做无用的人的她来说,这对她来说是一个有意义的进展,麦希似乎在她的生命中第一次获得了价值。 “如果你不介意,请随意把我们当成练习对象。我会告诉其他骑士。”希伯伦出门前回头看了看她,麦希羞涩地笑着点了点头。 那天以后,麦希经常去厨房给仆人们施展治疗魔法。 有时,她也会治疗骑士们的伤,每天坐在厨房里,每天重复五六次治疗魔法,这让麦希的技能稳步提升,她也能治疗比较大的伤口了,然而,口吃却没有任何好转的迹象。 每天她把自己一个人锁在房间里,练习清晰地吐字说话,或试着与坐在餐厅壁炉前的人交谈,但她的舌头还是感觉发钝。 麦希继续练习着,按顺序记忆音标,或者每天背诵吟游诗人的歌词,尽量不让自己感到沮丧。 这并不像麦希想象的那么容易,因为她必须在独自一人时秘密的进行练习,因为她不想让利夫坦或仆人们看到她这样一幅可怜的模样,同时,麦希也不能忽视学习魔法和照料城堡的杂事。 此外,冬季一结束,花园就必须进行景观美化,因此麦希已经绞尽脑汁,她必须要和罗德里戈和商人阿德隆(Aderon)一起处理规划和预算。 在冬季结束前,麦希有太多事情要做,她恨不得一天当成两天用。 “你的脸最近好像变瘦了。” 洗完澡后换上新衣服的利夫坦一边说着,一边抚摸着麦希的脸颊。 她尴尬地笑了,一下子应付这么多不熟悉的事情对她来说自然是太难了,在过去的几周里,麦希一直在黎明时就起床,利夫坦入睡时她才入睡。在遵循这位精力充沛的骑士生活方式之后,麦希的眼睛下甚至出现了黑眼圈。 利夫坦用拇指轻轻地摸了摸她的眼睛,麦希皱起眉头:“果然,你练习魔法用力过猛了是不是?你最近一直在练习治疗魔法,这就是为什么……” “我想、想练习……我必须不断地练习……为了我的进步……每个人都在配合我,我是为了你,我、我不会消耗过多的魔法亲和力的……如果你受伤了,我可以帮你疗伤。”麦希仔细端详着他的表情,努力平静地说话。 利夫坦的工作强度是她的三四倍,但在他的脸上丝毫没有疲惫的迹象。 就睡了三四个小时,他怎么连个哈欠都不打?而且不是一两天这样,而是天天如此,麦希看着利夫坦,有点好奇。 利夫坦每天在铁匠铺与铁匠讨论并监督新武器生产,还要训练护卫和学徒,最近开始计划在即将到来的雨季前,修葺新的道路。 就算把她劈成两三个人,麦希也无法处理利夫坦一半的工作量,然而,利夫坦的脸色依旧红润,肌肉发达的身体充满活力。 利夫坦用温暖的手臂抱住她,把麦希放在膝盖上,轻轻地爱抚着她的耳朵和脖颈:“有没有人对你无礼?” “哦,没有。” “工作辛苦么?” “不算辛苦……” 利夫坦的眉间微微皱起,他说话时带着些许紧张:“你以前什么都不说,但是最近我却只能听到这种回答了。” “嗯、嗯,真的……每个人都对我很好,没有人无礼。”麦希想不出利夫坦想要什么样的答案,她脱口而出,然后保持沉默。 利夫坦背靠着垫子坐着,低头看了麦希很长时间。 “我听说你开始规划花园的景观了。” “在、在春天来临时……拜访者会登门的,我想我们应该在那之前把它装、装饰一下。” “工作量是不是太大了?监工很辛苦的……” 麦希苦笑着听着他担心的话,是谁说的还有很多工作要做的? “与利、利夫坦相比……这算不了什么。” “喂,你还跟我比?我一辈子都在训练。我的体力比其他骑士都强。另一方面,你的身体比普通女性弱。” “我、我不弱。我、我很健康。” 麦希很少在她父亲鞭打她的背时流血晕倒,因此她认为自己比那些仅仅因为看到一只老鼠就尖叫晕倒的小姐更健康。 然而,利夫坦却像是听到了什么可笑的事情似地哼了一声:“你说什么,一个出生就待在城堡里的女人?” 他棕褐色的大手搂住了她的腰,不安地蹙眉:“你看,你的腰连这么一把都没有。你瘦的都不抵我半个身子。” “利、利夫坦……是你太大只了……嗯,我是正常身材。” 利夫坦皱起了鼻子:“我认识的女人中没有一个像你这么瘦的。每当我看见你,我都会很担心。 听到他的话,麦希看起来有点困惑,她不是很高,确实很瘦,但没有他说的那么瘦。 然而,利夫坦看起来真的很担心,有没有哪个身材高挑而又强健的女性,能站在利夫坦身边呢?当然,艾格尼丝公主就可以,她身体足够强壮、精力足够充沛甚至参加过远征。 麦希想象着一个气势磅礴的美女站在利夫坦的身边,脑子里勾勒出一副美如画的景象,心如刀割般痛。 那时,麦希无法理解为什么要拿自己跟一个她从未见过的女人做比较。 “你太夸张了。就这样……那个,这还没到令人担忧的地步……”在麦希带着哭腔用略强的语气说话时,利夫坦抚摸着她的背的手微微缩了缩。 他撇了撇嘴,用关切的语气说道:“但是你站在风里我都会担心。” 然后利夫坦轻轻抱住她的身体,将下巴紧紧地压在她的头顶上,麦希把头靠在他厚实的胸膛上,静静地听着他心脏跳动的声音。 窗外的雨夹雪像幽灵一样飞舞着。 麦希感觉到了在沉默中流动着奇怪的张力,在某种程度上来说,他们之间开始出现微妙的裂痕。 利夫坦努力着对她深情,并过分的关心她,但他就是不肯告诉她,有时,利夫坦觉得自己与麦希除了共享一个卧室外,其他的什么事情都不想让她知道,但单独责怪他的态度是不对的,麦希也是一样,事实上,她不敢轻易地向利夫坦敞开心扉,也不能在他面前保持自然放松的状态,更不想给他看到自己卑微的一面。 麦希在利夫坦面前讲话时,比在其他人面前更紧张,担心利夫坦会对她感到失望,讽刺的是,麦希越是想他,她面对利夫坦的那堵墙就越厚。 因为那堵墙,他们的关系在某种程度上来说,也没有更深的羁绊。 麦希想让自己相信,她的想法只是一种过度的妄想,世界上没有什么更深层的关系,他们已经睡在同一张床上,他保护她的安全,保证她衣食无忧,她替他照管着卡吕普斯城堡的家务,总有一天她会给他生下一个继承人,据她所知,这对任何一对夫妇来说都足够了。 再者,他们是因为麦希父亲的自私,而被迫建立了一段婚姻关系,她希望得到更多的想法是无耻的,带着这些想法,麦希驱散了心中的一些不适应。 “我今天什么都不会做的,我知道你累了,放松点儿。” 利夫坦说着,突然摸了摸她僵硬的肩膀。他似乎猜到了麦希的紧张是因为她不想在卧室里还要“工作”(那个工作你们懂得哈引号我手动加的)。 麦希想说些什么,但她只是闭上了嘴。她想依偎在利夫坦的怀里,她其实真的很累,但不好意思先伸出手。利夫坦的唇在她的额头上蹭了蹭,用严肃的声音低声说道:“你需要休息一下。” 利夫坦把麦希放在床上,灭掉床头的灯,然后大方地躺在她身边,利夫坦将一只手臂垫在麦希的头下,麦希扭着身子钻到他的身边。他的身体闻起来香甜而阳刚,麦希将这种气息深深地吸入自己的身体里。 利夫坦辗转反侧,变得有点难熬,轻轻叹了口气,拍着麦希的肩膀哄她入睡。 麦希满足地沉溺在他的抚摸中,她感觉到利夫坦的身体紧紧贴在她的大腿上,但利夫坦没有更进一步的动作,在他宽阔的怀抱中,麦希慢慢地睡着了。 第二天,开始下起了冬雨,所有训练似乎是提前结束了,在麦希边吃午饭边看着魔法书时,浑身湿透的骑士冲进了厨房。 麦希小心翼翼地向他们打招呼,最近,那些一直对她视而不见的骑士们,开始频繁的和她攀谈说话了,这要多亏了她的治疗魔法。 麦希对这一变化感到非常高兴,骑士们抓起麦希递给他们的食物,开始谈论起故事来,刚烤好的面包在他们嘴里融化着。 麦希一边听着这些蹩脚的故事,一边笑着,突然,麦希看见尤里森向厨房走来,她惊恐地跑向他。那男孩的脸上满是血。 “怎么、怎么了?发、发生什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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