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那个令麦希陶醉不已的幻想立刻被魔法师打破了,反观鲁斯,他的情绪依然如午时刚现身于图书馆般的亢奋高昂。 麦希一边看着绘制在巨大石板上错综复杂的图形,一边听着鲁斯漫长的演讲,他今天确实异常的激昂。 在对魔法概念进行一阵卖弄学问的评论之后,鲁斯开始针对魔法的运作原理,展开一连串激烈的解说。 然而,对于麦希来说,彷彿在听着一个用陌生语言述说的讲座。 “怎么样?您能明白吗?” 经过不晓得究竟是过了多久的长时间阐述,在演说结束的那一刻,无穷的沮丧和失望感让麦希几乎当场啜泣起来。 看到麦希一脸泫然欲泣的哭丧脸,不甚理解的鲁斯忍不住皱起眉头问道:“怎么了?我的解说里有哪里不懂的吗?” “全…全部都很…很难懂…”麦希细声咕哝道,“就跟先…先前预料的一样,这…这对我来说太…太困难了。” “您表现出这样的态度当然会很困难。”鲁斯对她被动的态度不满地抱怨道,“您必须要培养不断探究的习惯,遇到不懂的地方就发问,问到您完全理解为止。” 对于一个习惯妥协和放弃的人来说,这个要求实在太难达到了,麦希只能低下头来,不知所措地点点头回答。 尔后,鲁斯转以平静而柔和的声音说道:“接下来我会一步步地重新说明,如果您有任何地方不懂,请马上告诉我,那么我会从头再解释一次。” “我…我明白了。”听到鲁斯这么说,麦希的感觉好多了。 魔法师将石板上复杂的图形擦掉,然后重新画上一个简单的图形。 “自然界中有一种无形的力量,魔法师称之为“魔力”。” 这一回,鲁斯说得很慢,但是他的手部动作仍是迅速利落摆动着。 麦希即刻将这番话纪录在羊皮纸上,鲁斯等到她做完笔记后,才继续解释。 “魔法师训练自己,为的是要能凝聚已存在于自然界中的魔力,然后把浓缩过后的那股“魔力”带进体内则称之为“咒语”。” “这…这两种有什么不…不同?”她问道。 “很难明确定义,但以技术层面来说会有所不同。如果“魔力”是一种平衡地存在于自然界中的稳定力量,那么“咒语”就是靠外力凝聚于人体或魔物体内的不稳定力量。魔力可谓是遵循自然世界的法则,而咒语则与之相反。” “我…我还是听不懂。”麦希已濒临崩溃边缘。 “看这里——”鲁斯把手举到空中,“现在存在于这个空间的魔力处于完美平衡的状态,这是一个非常‘自然’的情况,但是,像这样的话……” 他弹了一下手指,一团如拳头般大的火焰瞬间凭空升腾而起。 “我用咒语打破了这个空间的魔力平衡,这就是魔法,从自然界的角度来看,这是有违自然规律的。由于这个空间原来并没有火、光、热,因此,自然界会对这个非自然的状态持续施加压力,魔法师称这种力量为反咒语。而魔法师对自然界施以的咒语,是一种能进入‘合理状态’的力量,得以让我们再次回到‘自然状态’。这种力量的话…..” 当他将手放下时,火焰就瞬即消逝。 “魔法并不会永远持续下去,而是会像这样消失不见。” “可…可是你那天不是说过,得要有魔法之术,才能施展魔法不是吗?”麦希问道。 “方才的火焰也是由魔法之术创造而成的,如果将咒语譬喻为食材,那么魔法之术就是食谱配方。要在这个空间施放多少咒语的具体解释,就是魔法之术。要成为一名魔法师,必须要在体内持续且稳定地累积魔力,并学会各种魔法之术的操作方法。” 麦希好似嫌呼吸都浪费时间般、火速地将鲁斯的解释记录下来。 鲁斯瞇起眼睛问道:“到目前为止您都能清楚理解吗?” “我…我能理解,但是……”麦希脸色一沉,茫然地凝望堆在眼前的那叠书本,“到底要…要怎么精确地运用咒语…还有魔法之术?这…这些都太困难…而且太…太复杂了。” “那么让我来逐一说明。” 鲁斯挠了挠头,接着阖上那本记录着魔法设计图的书本,然后把它塞到身后的空间。 “首先,我们来练习如何凝聚魔力和学习咒语。现在,先拿着这个——”他从长袍口袋里掏出了一颗透明的石头并递给麦希。 “这…这是什么?” “这是一颗能培养魔法亲和力的魔力石,它能吸收周围的魔力并产生微弱的能量。您把它握在手中,并练习探测在魔力石周围的细微流动,就能增加您的魔法亲和力,此外,对于魔力流动您也会变得更加敏锐。第一步,我们要搭配这叠书籍一起练习,您必须读完这些书本;想要了解魔法之术,您必须要学习几何、测量和数学。” 鲁斯递出三本厚重到他单手几乎无法承受的书本,看到书的内容后,麦希那少得可怜的自信心顿时消逝殆尽。 她愁眉不展地看著书中密密麻麻的文字,暗自想道:‘我…我真的能做到吗?’ 她回忆起前一晚的幻想来激起她的动力,骄傲地看着她施展魔法的利夫坦,还有她身穿魔法师的华丽长袍与丈夫一同出征冒险。 当她想象着自己能与利夫坦一起翻山越岭、穿梭于田野之间时,突然肩负一股沉重的压力,驱使着她不得不向前进。 直到此刻,她的心才坚如磐石,于是,麦希缓缓伸出手来,接过那颗魔力石。 在接下来的三天,麦希全然沉浸在鲁斯介绍给她的书籍里。 这位全心全意投入学习的弟子,非常认真地看待这件事。 她总是读书读到两眼发痠、过度疲劳,或是在她不得不前往马厩照料雷姆,帮它梳理鬃毛之时才会停下来歇息。 她不断地翻阅书页、背诵、校勘……等,这些事情也起到了很好的分心作用,因为现在距离利夫坦外出猎捕哥布林已经过去整整一周了。 骑士团讨伐行动的时间比预期来得还要长,麦希为此感到有些紧张不安,虽然多数时候阿纳图尔的冬日是温暖的,然而,这几日的温度骤降,人们得凿破结冰才能汲取井水,这突如其来的寒流使她的焦虑倍增。 光是想到利夫坦必须在天寒地冻里,蜷缩于冰冷刺骨的地面上,而她却能睡在温暖柔软的床铺里,这个事实足以让她心碎。 尽管在恶劣的条件下辛勤地工作是丈夫的职责,但对于独自享受这般奢侈的生活,麦希依然觉得十分愧疚。 她全神贯注埋首于书堆中,时不时会望向窗外确认,不过,在广阔的花园里,没有策马而归的利夫坦,只有一阵阵萧瑟的冷风,这使她更显悲凉。 又过了两天,征讨哥布林的骑士团终于归来。 那时已过了正午时分,麦希把魔力石握在手中,努力感受魔力的流动,由于她过于专注在魔力石的练习上,以至于在她听见领主归来的消息时,惊吓得跳了起来。 她一闻讯后,就立刻拔腿狂奔出去,顺道向窗外瞥了一眼进入花园里的骑士们,当她见到领头的人是利夫坦时,她加快了跑下楼梯的脚步。 骑乘在俊挺战马上的利夫坦,从马背上一跃而下,看见了朝自己急奔过来的身影。 当麦希越来越靠近眼前这名英姿飒爽的男人时,她激动得热血沸腾。 她呼唤着他的名字,不顾一切地直接扑进他宽阔的怀里,把自己完全埋入他的厚袍之中,此刻的她,没有多余心思去在意他人的目光。 利夫坦欣喜若狂,忍不住哈哈大笑了起来,他将麦希紧紧拥入强壮的臂弯里。 冰冷的盔甲让她的后颈起了一整片鸡皮疙瘩,即便如此,她也丝毫没有要挣脱的意思。 麦希的眼眶泛红,仰起头望向他,并用脸蹭了蹭丈夫那身宽松的长袍。 ‘外宿十天,利夫坦的头发已是乱七八糟,虽然皮肤因此变得粗糙了些,但是他的脸蛋依然俊俏如往。’ 麦希抬起她的手,轻轻地抚摸他被冬季煎熬过的脸颊。 “欢…欢迎回来,你…你有哪里受伤吗?” 她的字句里充满了担忧和焦急,她赶忙深吸一口气,深怕自己因此说错话了。 利夫坦搂着她的脖子,将嘴覆于她的唇上,湿柔的舌头让麦希不自觉抓紧他的肩膀。 她体内的热度急遽窜升,好似发烧一般,现在的她犹如一只磨人的小猫咪,紧紧地缠着他,说什么也不愿松开手似的。 就在此时,希伯仑、伽贝尔、尤里森和盖洛等其他的骑士团成员们,从利夫坦的肩头上方进入了她的视野里。 麦希这才回过神来,赶紧把利夫坦推开,同时埋怨着自己怎么会如此大胆且毫无羞耻可言。 不过,被锁在利夫坦怀中的她,完全动弹不得。 他宛如一名醉酒的男人,将布满胡渣的粗糙下巴揉蹭着她的肩颈处,并喃喃低语道:“早知道会有这么热情的迎接在等着我,那么我会直接放把火烧光整个山头就掉头跑回来。” 利夫坦低吟了一声,然后在她的脸颊印下一个轻吻。 麦希满脸羞红,甚至一路红到了头顶,她无法忍受因为自己轻率的行为而导致现在这种尴尬的局面。 ‘在众目睽睽之下,明目张胆地冲进他的怀里,我到底在想些什么!?’ 然而利夫坦毫不在乎,接二连三地在她的脸颊和脖子上点缀无数个吻。 满溢的羞耻感令麦希的双眼灼热刺痛,她眼里噙着泪水细声说道:“利…利夫坦,大…大家都在看……” “我知道。”即使如此,但他完全没有要停手。 “你…你知道……” 既然她已经意识到周边的情况,她就不会让他再继续下去。 利夫坦无奈地叹了一口气,一把将她拦腰抱在怀里,接着转头看向站在他俩后方的骑士们,并宣布道:“那些参加这次征讨工作的骑士们,下周无须履行职责,我会派人接管其份内工作,你们就好好休息去。” 希伯仑贼贼地笑了笑,他抿着嘴说道:“感谢您的关心,我们会自行解散的,现在老大可以专心灭火去了。” 听到此话的麦希,羞愧难耐,彷彿有一阵热气从她的头顶蒸腾而出。 尽管希伯仑厚颜无耻地揶揄他,但利夫坦仍是不为所动,直接转身离开,把麦希搂在怀里走上楼梯。 麦希不断地恳求他,让他放她下来,不过利夫坦似乎根本没把她的话当一回事。 当他一走进大厅时,立即向罗德里戈和其他一同前来迎接的侍从们摇了摇头示意,只吩咐他们道:“照顾好泰龙,再来给出征回来的骑士们准备洗澡水和食物。” “…遵命,那么,是否也要为阁下准备洗澡水呢?” 听到这话后的利夫坦不由得皱起眉头,这才意识到自己的身上满是灰尘和汗水。 “好,立刻去准备。” 罗德里戈恭敬地鞠了躬,然后退下,站在侍从长身后的其他人也纷纷效仿,平静地行礼后便离开了。 麦希由衷庆幸,侍从们并没有见到被领主像个孩子般抱怀里的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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