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0

“你确实存在过，就在这里。”

01

离开菲利普的时间太久，左翔太郎偶尔会坐在桌前思考，思考菲利普是否真的存在过。

一成不变的房间，似乎在宣告着什么也没有发生过。并没有一个人曾固执地窝在离他最近的角落里，纠正他将“我”改成“我们”；也没有一个人靠在隔断边看书，从他这个角度看过去漂亮得不像话。这些回忆里总有一张笑脸，“你在看什么？翔太郎。”有时想起菲利普穿着儿童吊带衫，扎着冲天的发型，在房间里拿着网罩抓虫子，却惊醒那只是自己的妄想；还有时想起菲利普端着一大盘年糕走出来，体型如同吹气一般鼓了起来的模样，左翔太郎每每想到这里，总是忍不住发笑，并不是在嘲笑菲利普——实际上菲利普太瘦了——左翔太郎是觉得他那个样子实在是太可爱。

左翔太郎在空荡的房间里，对着幻影微笑。那幻影兴高采烈地扑过来：“翔太郎！你在笑什么？真有意思，人竟然会在没有任何可以致使发笑的物质存在的情况下露出笑容。呐翔太郎，你到底看到了什么？”

看到了什么？看到了你。

左翔太郎的硬汉之魂不会允许他说出这样的话来，他低下头拨了拨头发，再站起身，摆出帅气的手势来，开口，声带尚未发出声音，便发现眼前空无一人。

“啊，不好。”左翔太郎收回手，闭了闭眼：“又这样了。”

他想给自己泡一杯咖啡，加了糖后却推开了车库的门。他习以为常地走进去，路过白板上留下的CHARMING RAVEN，站在RevolGarry里，把菲利普落在地上的笔捡起来。这样的事在这一年里他做过无数次，菲利普哪里有那么多的笔留给他捡，不过是左翔太郎一个人将一支笔从一个地方换到另一个地方，再换回来。

从风都，到事务所，到车库，他对菲利普的思念逐级增长，对于“菲利普已经离开”这件事的认知也是如此——即是说，当看着空荡荡的车库时，左翔太郎能最大限度地感受到菲利普确实已经离开了他很久。

02

改不了的习惯，或者说是不愿意去改掉的习惯。处理委托时，下意识记下关键词，再拨通菲利普的电话，说：“稍等，我联系一下我的搭档。”却最终在那“嘟——嘟——”声中渐渐沉默。他不愿意主动挂断，直到对面进入留言模式，才失落地合上手机，对对面的人说：“抱歉，我忘记了，我的搭档现在不在这里。”——总是发生这样的事。只是有些人会提醒他：“菲利普不是出国留学了吗？”而有些人不知道，满头雾水地看着他而已。

左翔太郎已经说不清为什么这习惯迟迟改不了，大概是因为他并不想改掉。

菲利普没有墓碑，他消失得干干净净，左翔太郎想成为他的墓碑。

03

闲暇时，左翔太郎会骑着他的机车，在他的后花园里穿行。他对很多地方都有记忆，可这些记忆里没有菲利普的身影。这才醒悟，菲利普去过的地方实在是太少了，总是亚树子、照井龙和他自己到处跑现场，而菲利普一直待在事务所里，像一只宅家的猫。左翔太郎不觉得有什么问题，毕竟菲利普不会因为无法出门而急得团团转，但现在当他想要追忆时，却发现可供追忆的实在是太少。

他最经常去沙滩、郊外，偶尔也去看看翻修之后的园咲家的土地。他与菲利普在沙滩坦白彼此的心情，又在那巨石旁遭遇残忍的分别。对于左翔太郎来说，这太痛苦了，就像活生生把他的心脏、把他的灵魂、将他整个人剖成两半。失去菲利普的恐惧足以战胜其他的一切恐惧，左翔太郎有时也回忆起那些被恐惧震慑的日子，被恐惧影响的那时为什么会冲进园咲家呢，还是因为不愿意失去菲利普吧，他要站直了，去迎接他的搭档。

后来园咲家覆灭，菲利普可以光明正大地走在路上，左翔太郎为此高兴了很久，原因是终于可以带着菲利普一起去现场勘察。“一定要让菲利普和他一样，能把风都作为自己的后花园。”左翔太郎这样展望着。他们要一起走过风都的每一个角落，要用有菲利普的记忆丰富没有菲利普的记忆，想到这里，左翔太郎激动地抱着米克转圈。

可是分离来得猝不及防，他甚至没有带菲利普吹过海风，菲利普便离开了。

04

不过有时候菲利普也会自己跑出去，哪怕左翔太郎百般劝阻，依旧无果，只能任由他去查清楚想知道的事情。

不必担心，因为左翔太郎会从别人手中保护好菲利普，哪怕代价是自己的性命。

现在左翔太郎发现了新的代价，他没能参与菲利普的行程，所以能用来回忆的、一起吹着风都的风的事情寥寥可数。

05

左翔太郎总是提心吊胆，担心菲利普被组织找到，最初左翔太郎总以为一切对菲利普的保护欲都来源于大叔，大叔让他好好保护菲利普，所以他践行了这个委托。但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从公事公办变成了私心。菲利普早已成为他亲密的存在，早已成为了第一在意的人，菲利普就像他的另一半，无论是哪个方面。

说是“另一半”，其实只是左翔太郎一个人的幻想。他们没有说过喜欢彼此的话，菲利普甚至不明白亲吻与爱情。在菲利普离开后他总是在反思自己没有教给菲利普什么，最终发现没有教给菲利普什么是爱情，或者说，左翔太郎自己也没搞清楚什么是爱情。他会因为菲利普的离去失魂落魄，如果把菲利普换做白银莉莉，或者须藤雪绘，他会有这样的反应吗？显而易见，不会如此。菲利普一定是特殊的。离开的那天菲利普对他说，能和你做朋友我很荣幸。听到这句话的时候左翔太郎本来应该高兴，但他总觉得不对，似乎不该是“朋友”，而应该是别的什么词，但他想不起来该怎么去概括，只能笑笑，带着几分苦涩的意思。

“只是朋友而已吗，菲利普，应该用更亲密一些的词来描述我们。”

但一切妄想都没有发生，左翔太郎与菲利普有过誓约，但没有戒指；签订过契约，但没有神见证。到头来左翔太郎两手空空，怀抱着一段快要变得虚无的记忆踽踽独行。

06

对于菲利普来说，自己应该也是特别的吧。要说谁与菲利普相处的时间最久，那一定是左翔太郎。菲利普有时会用亮闪闪的眼睛望向左翔太郎，那样的目光总是令人心动又令人向往，给左翔太郎一种被全身心地爱着的感觉。菲利普或许是不懂得爱情的，但他的爱与不爱实在是表现得很明显，左翔太郎一眼就能看出来。在这一年里左翔太郎无数次想起菲利普的面容，想起菲利普看着自己时的眼神，心里隐秘的位置被敲动，他能感受到菲利普也许也是喜欢自己的，就像菲利普对大型犬的喜欢，只是单纯地喜欢着。但左翔太郎盲目地认为菲利普一定是喜欢他的，比谁都更深情，在世上，菲利普最最喜欢他。

不然的话，左翔太郎不知道该如何去熬过每一个因为想念而陷入深深后悔的夜晚。

没有办法，无计可施，只能将菲利普当做支柱而活下去。

07

那么菲利普真的还存在吗，在哪里呢。

左翔太郎走在沙滩上，捡起地上的球，向着前方投掷去，并没有人接住。他又去了分别的地方，觉得阳光很好，与那天的多云不同，菲利普会喜欢。走向这里，走到那里，哪里都没有菲利普，在这里能再见到你吗，你会在那里吗，没有人回答。化为地球记忆的菲利普与这地球合二为一，而与菲利普有关的记忆与左翔太郎合而为一。左翔太郎又回忆起事务所，自言自语：“我真是笨蛋，菲利普如果回来的话，一定会先去事务所啊，怎么会来这里呢。”

但他还是会在这些地方徘徊。这一年里他觉得自己似乎毫无长进，也是时候前进了。

08

当极致记忆体出现时，左翔太郎并没有第一时间感到诧异。他的大脑停留在一年以前，停留在一切都还没有发生变化的日子里。但当极致记忆体停在他面前时，他脑中关于菲利普的所有事情疯狂掠过，包括他对菲利普不曾宣之于口的感情，包括一切的妄想。菲利普是存在的，菲利普不是他的幻想，原来并不是菲利普曾比谁都更深情地爱过左翔太郎，而是左翔太郎更深刻地爱着菲利普。

他看着那光芒，似乎用尽了一生的专注，要用全部的运气换取此刻的心想事成。

09

回来吧，菲利普。

【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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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灵感来源于《事実愛》-Hilcrhyme/仲宗根泉 的部分歌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