某某 江苏附中有两个少年 一个阳光似烈阳,一个冰冷如皓月 在十七八岁这个年纪,遇见了你 世上无人能及的你 那个从身后扑撞过来的人 是这片沉静里 唯一鲜活的存在 那个夏天的蝉鸣比哪一年都聒噪 教室窗外枝桠疯长,却总也挡不住烈阳 人间盛望,故里江添 十来岁的时候,传言总是跑得飞快 少年人的秘密,每一件事都能变得总所周知 十六七岁的年纪总是容易尴尬 某句话,某个眼神,某次接触都会让人收敛起来 不明就里,不知缘由 谁能想到,两个别扭的異姓兄弟,这才过了多久 居然渐渐成为彼此心中最特别的那个人 他疼的难受,别人却代替不了 如果世上只有一个人能听得见你说话,那他比谁都重要 “我只知道什么年纪做什么事, 该疯一点的时候不疯,可能更容易后悔一点, 以后有几十年的时间给你去胆前顾后,急什么。” “他们都觉得我跟你很熟。” “盛明阳觉得我们可以当兄弟,这些人觉得我们私下特熟悉 结果我们连话都没说过几句,是不是挺好笑的” “其实可以试试。” “试什么?” “试试熟一点。” 隔着半个人的距离 说远不远,说近也不近 白马弄堂的那扇院门就像一道结界 他们彼此心照不宣 他不会从别人那边拿什么东西,他只会给 他只会在自己身上挑挑捡捡,掏出能掏出的东西给他在意的人 “我小时候特别能折腾,经常大清早把人闹起来。” “然后呢?” “然后就来这条街上视察民情啊。” “为什么是这条街?” “因为热闹。人就要叽叽喳喳的才有意思嘛。” “。。哦。” “哎不不不,我不是嘲讽你没意思, 你冻着也挺好的,我就那么一说。” “什么时候才能重新开张?” 教室满地喧嚣 盛望却只听清了江添那句话 他讶然转头,看到了盛望意气飞扬的笑。 他听见对方说:“江添,我们一起住校吧。” “我不想再看到我儿子一个人拧着行李箱,住到别的地方去。” “看了太多次了,我难受。” “这次不一样。” “什么不一样?” “不是一个人。” ———这次有人跟我一起了 他忽然意识到 不是二楼太空了,也不是外面太安静了 而是隔壁少了一个人 说来奇怪,他好像。。有点想江添了 “你要是说不行我就亲到你说行为止。” “那就不行。” 江添 哥 某某。。 这个称呼带着一种隐秘的意味 像梧桐外那条一直都在又无人往来的深巷 “别矫枉过正太过极端,那样容易弄巧成拙。” “你越是强迫自己往反方向走,就越会在意背后的那条路。 越是想清除什么,他的存在感就越强。” “其实早就弄巧成拙了。” 这世间悲喜不通 某个人的生死别离在别人眼里,可能就只是一捧白花而已 他蠢蠢欲动,想在各种隐晦的话语中告诉所有人 他有一个特别喜欢的人 喜欢到不想让对方藏在黑暗里 我喜欢你,所以希望你被簇拥包围 所以你走的路要繁花盛开,要人声鼎沸 少年的心动是仲夏夜的荒原 割不完烧不尽,长风一吹 野草就连了天 只是大多数被打断的话都只在那一刻是有趣的 过了那个点,就没有再续上的意义了 那一年,他喜欢的那个人在台上演完一首歌 转身下台的时候,背上印着他的名字 台下的掌声热烈而经久,就像一场盛大的祝福 无人知晓他们在一起,但人人都曾见过他们在一起的样子 岁月就像这祝福一样,温柔而又漫长 没有什么东西能长久地闷在黑暗中 要么爆发,要么消亡 因为太喜欢你 所以我如临深渊,如履薄冰 以至于差点忘了,在我十七岁这个年纪里 整个世界都是我的 不需要犹豫也用不着权衡 我无坚不摧,也无所不能 他抓了一支笔,把照片翻过去 迎光看了一下人影轮廓,在他自己背后写了一个字“我” 然后在江添背后写上了剩下的字“我喜欢的你” ———我和我喜欢的你 江添就站在旁边,看着他认认真真写下这句话 忽然觉得自己之前那些挣扎,反复以及所谓的理智都太傻了 傻得像他又不太像 他的眼睛生得很好看,眼皮很薄,眼尾的褶并不宽长但微微上扬 他的目光从眼尾瞥扫过来的时候总是又冷又傲,好像谁都没走心 但当他这样平直这看过来,眸光微垂 映着几星不算明亮的灯光,你就站在他眼里了 手机屏幕上,标着时钟的app在慢慢转着指针,离0点越来越近 从十,九,八,七,不紧不慢走到了四,三,二,一 12月4号了,是个晴天,这一刻的月色很美,他喜欢的这个人十七岁 这个瞬间万籁俱寂,无人知晓,于是他牵住了盛望垂落下来的手 低声说:“生日快乐,望仔。” “礼物么?你不是说没有?” “骗你的,怎么可能没有。” “生日快乐。” “我听见了。” 我会陪你过以后的每个生日,我会一直站在你身边,我爱你 19岁了,我爱你 20岁,我还是爱你 还有21岁的你 “江添,生日快乐。” 他太想让面前这个人跟他说句“生日快乐”了 除了盛望,谁都不行 就像个弄丢东西的幼稚小鬼 一定要那样东西完整无缺地还回来,他才愿意跟自己和解 十六七岁的少年,总是发着光的 飞扬的少年最动人心 奔跑的时候穿过了光阴 他们不得不把自己藏起来 亲昵和欢喜都得掩在隐秘处 在无人知晓的角落里 名不正言不顺,注定难以见光 见不了光的关系,又注定让人不安 堆积久了 要么一发不可收拾,要么渐行渐远 “你跟我实话说,是不是小添他——” “不是。” “我追的。我喜欢的,我先开的口,我想尽办法勾的他, 我还因为他不给回应把自己砸到了B班, 又因为想跟他待得久一点拼命考回来了, 你看不出来我平时绕着他转的时候有多开心么?” “爸爸知道你不是这样的人,没那些毛病。” “不管是不是毛病,这都不是江添一个人的事, 不管是他以前经历过的,还是现在正在经历的, 都不是他应该承受的, 你们不该这么武断的就把所有的问题都归在他身上!” “就好像他不会难过一样。。。” 我今天才意识到 我跟你之间所有关联 都握在别人手里 随便谁轻轻一松,就断得一干二净 所以他们说“我喜欢你”,但从没说过“我一辈子都喜欢你” 一辈子太长了,这话太重了 他们明明小时候一样孤独,反应却截然相反 一个索性把自己封在冰里,一个却伸出了无数触角,探着四面八方的动静 他忽然意识到自己身上背负的所有东西都是带刺的 密密麻麻全部直冲着盛望 对方每朝他走近一步,每跟他亲近一次 都会被那些尖刺扎进去再拔出来,鲜血淋漓 那颗总绕着他转的太阳,因为他,已经不发光了 “我这次没松手。” “我的错,我先松的。” “十七岁那年搁浅是我一生的心动” 藕断丝连这个词听着暧昧缱绻,只不过是背道而驰又非要耗着而已 耗到足够远足够长,就能断的干干净净 那一瞬间他感觉有人在跟他开一个荒诞玩笑 他明明已经很用力了,却好像总是好像慢了几秒 他没赶上第一步,就注定错过所有 然后眼睁睁地看着车厢一节撞上一节 撞得天翻地覆,面目全非 而他只能站着,看着 他不善言谈,不善发泄,是个徒有其表的哑巴 城市那么大,人来人往,周围密密麻麻的面孔模糊不清 他怎么跑,都找不到想见的那一个 江添把他的学校,老街,长巷,同学,朋友。。 所有尘世的热闹都留给了盛望 自己带着一只猫走得干干净净 十七岁的我无所不能 十八岁则是我残忍的开始 在没有你的这里或那里, 我活成你,骗自己从未分离。 荣誉墙上盛望的照片 也从一张变成两张,两张变成四张 只有江添的不再增多也不再減少 再没有变动过 闭眼的时候还是盛夏,睁眼已经到了深秋 盛望吃了一颗坏樱桃,苦了一整个夏天 从此三号路看到了尽头,梧桐荫也不再繁枝叶茂 没有哪个夏天的蝉鸣像那年一样,有人被困在仲夏末 等他的某某 坏樱桃是苦夏的开始,但苦夏从来都不是结束 那年夏天,深情似梧桐,苦涩似樱桃 这个学校也有跟附中相似的梧桐道 烈阳穿过宽大的枝叶投照下来,亮得刺眼 转眼又是一场盛夏,但他再也没听过那样聒噪的蝉鸣了 江添不再是哥哥,也不再是男朋友 兜来转去,又成了盛望不知该怎么称呼的人 又成了无法述诸于口的某某 有那么一瞬间,让人几乎生出一种错觉 好像他们还在附中,只是放了一场悠然长假 三号路依然长的没有尽头,梧桐荫还是枝繁叶茂 你的盛年望可及我的江海云淡可添 他把外套甩在身上 拎着水走出校门的那一瞬间 尘世间熙熙攘攘的人流 在他面前的大街上穿行而过 他慌乱躁动的少年期至此仓皇落幕 一生一次,再不能回头 分开的那几年,想念是一种执拗的习惯 真正见到了才意识到,他是真的。。很想江添 疯了一样地想 十七八岁的时候不能理解久别重逢的人为什么总是说些不痛不痒的话 这一刻盛望才明白,不是无话可说,而是不敢问 就像要趟一片密集的雷区 不知哪步走错就会被炸得支离破碎。。不如寒暄 就算他喝了酒,反应迟钝,不知所措 也会有肌肉记忆带着他像十七八岁那样 追逐回应着他喜欢的那个人 就像深入骨髓的本能 明明很清醒,却像一个固执又笨拙的醉鬼 这么多年过去了,他还是学不会挽留 还是只会一些硬邦邦的,偏执的蠢办法 从未有成效,但他依然想试一试 他以为这是对方所喜欢的热闹 但他在这份热闹里把他最喜欢的人弄丢了 “哥,你还要失物招领吗?” “我的骨骼说,我还是爱你” 年纪小的时候,他想做什么说什么总要等一等,自认为那是理智成熟 等出了乌托邦,等盛望想明白,等酒醒了,等长大了。。。 后来他终于明白,世界总是在变,没人会知道下一瞬会发生什么样的事 就像刚满18岁那年楼梯拐角的那句“晚点再说” 谁能想到他们一晚就晚了这么多年。他现在一秒都不想多等了 “等到周围重新站满了人,充斥着想听或者不想听的吵闹, 如果你依然想问这句话,我可以把答案说给你听。” “我一个月前见到他的时候, 他已经不会笑,不会闹,也不会生气了。” “花了五六年,又养出一个江添。” 好在当初遍寻不到的那个人此刻就站在身边 说笑着,触可及 于是那股气味也变得温和起来,不再那样空旷冷清 时间并没有在他们的聊笑中插入沉默,茫然和停顿 就好像那些年他们从来都是并肩走过的 他扣住盛望手指的那一刻终于清晰地意识到 他们将拥有很长很长的时间 长到可以慢慢覆盖曾经失落的,难过的,空茫一片的那些年 六年刚好,盛望刚好成熟,江添刚好温柔 最后江欧和盛明阳放下,江添也和盛望在一起 明明一切刚好,可还是会有些遗憾 人间骄阳正好 风过林梢,彼时他们正当年少 夏末薄荷味清凉,仲夏蝉鸣,悸动难平 隔年月末仲夏苦,山楂酸涩,爱意未了 白马巷口骄阳烈,梧桐落下,爱意深藏 经年微风过林梢,白雪街头,抚平苦涩 旁边是熙熙攘攘的人流,身后是明明暗暗的灯火 沿河十里,从古亮到今长长久久 人间四季又转了好几轮,他们还是在一起 ———木苏里《某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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