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来了~~) 第十五章 等待 嗯……好累…… 拾七费力拉扯开眼帘,极力延展的四肢向下倾斜,四周空洞的黑如挂满吸盘的触角,黏泞地,缓慢地,一寸一寸缠绕,吸附,从温润的丹田内抽丝剥茧般牵引出丝丝乳白的灵力,向望不到头的上空传递。酸涩肿胀的痛也搭乘这股怪力,走遍四肢百骸,走到每根发丝的尽头,飘摇的白丝随着主人的抽动摇曳,攀爬,在这个少年的眼中勾勒出思念之人的模样。 师兄那个时候也这样难受吗? 突然,一道冷淡的声音响起,带着不容拒绝的命令兀自在这个凝滞的空间内炸裂,“勿视,勿想,勿念。再忍一会儿就好了。” 惨白的嘴唇微微挑起上弦月的弧度,闭眼的一瞬,沉浸黑暗。 ………… “沐华,怎么样?”眉毛打结的镜寒迈步靠到床边,来回看着中间两只手同时把脉静坐的沐华及两边躺着的人,一个不省人事,一个咬牙冒冷汗。灵力从一个人的身上单方向经由中间的“桥梁”传递,无声无息。 瑛珏打掉那只往前伸的手,将人往后曳,“沐华不像你,办事哪有不妥贴的时候?老实点!” “你刚才明明也想过来看看的,还说我。” “你嘟囔什么呢?” “没,什么都没有。” “反正不是什么好话!” “你!” “别吵啦!”秋芷拽住两撮头发猛拉,三个人渐渐混成一团。 “唔……” 沐华脱力,弓背歪斜,一只手探出镶嵌金边底纹的红袖,稳稳拖住虚弱的脊背,温吞的灵力经由此徐徐浇灌前方无力的身体,公孙尘轻咳,“事后算钱。” “呵,”沐华彻底放松肩膀,卸力似的往后靠,“可以了,现在主要是看恢复情况,还有千烑的事如何处理了。” “不急,月醒之前有个结果就好,不能刺激他,也不能让他脱离我们的视线,”公孙尘扫了一眼拾七,“这个小弟子应该还不知道……月的事,必须压下来。” “哈啊,”璃南打了个哈欠,“放心,这事还没有其他人知道,主要还是看住那个酒鬼,别一醉就什么都说。” “哈!到底谁是酒鬼啊,每次提出下山喝酒的人都是你吧!还总是喝到一半就跑!想打架吗?我不介意陪你!” “踏云,这么些年了还是容易激动呢,一起,一起被看总行了吧?” “哼!” “阿弥陀佛,话说回来是不是少了一个人?” 瑛珏环绕一周,满脸疑惑,“嗯?无禅你是不是看错了?除了榻上的月咱们九个人都在……欸?”空气停止了那么一秒钟,“司空矢那混小子呢?!” 怒吼中,干脆的开门声吸引了屋内床榻对面所有人的注意力,司空矢在这万众瞩目的时刻自信拉着凤熙的手跨过门槛,“哟!大家!我终于找到你们啦!” “你这小子滚哪儿去了?知不知道现在月很危,诶?熙儿你怎么在这里?” 凤熙躲在司空矢背后,怯生生地露出半个头,视线悄咪咪打量一圈屋内,才软软糯糯应了一声:“师傅。” 哥哥没在这里。 “熙儿,”瑛珏面露难色,英挺的双眉不自然地微蹙,“那个,师傅和你的这些师伯们有些事要商量,所以……” “师傅我先回去了,”凤熙微微欠身,“本来是看你在水镜宗走得好急才跟来看看出什么事的,没事弟子先回去了。” 没有哥哥。 “唉,凤熙妹子,你找得到路吗?” 凤熙回头,“原路返回我还是会的,司空叔叔。” 司空尘望着少女的背影,万千感慨,自言自语道,“啊,终于叫对姓了,可为什么是‘叔叔’啊?呜呜呜……不对,原路返回的话是从寒水殿那里绕行吧,明明是可以直接回去的!不行,等等唔!” 瑛珏捂住司空尘的嘴直接拉进屋内,利落关门,“熙儿可比你聪明多了,我们还是先来解决月的事吧!” 半个时辰后。 凤熙站在寒水殿门前,恣意的夕阳顽皮跳脱,亲吻每块剔透的棱镜,任性挑逗着冰冷的面颊,又毫无留恋地远走高飞。红发的姑娘与这羞红的世界融为一体,蝶翼般的双肩耸动,沁人的凉钻入鼻息,“阿嚏!这地方真不是人住的。” 镜寒捧着热茶,连打了两个喷嚏,呢喃自语,“不会有人骂我吧?” 璃南难得精神地正襟跪坐,双手交叉揣入袖子中,“最简单的办法就是让他忘了,直接封了记忆,念着一个已经死了的人能有什么结果?累心不说还容易让月的心魔抓到把柄。” 镜寒面色惊变,隐隐发黑,“不行,这样做我总觉得会发生什么难以挽回的事。” “这世上难以挽回的事情多了去了,也不差这一件吧。” “阿弥陀佛,二位先停一下。与其考虑过程的是否艰辛,圆满的结果不才是最为重要的吗?这难遇的姻缘,可谓真是藕断丝连啊。” 璃南见缝插针,“无禅,人死了还有姻缘吗?” “…………” 公孙尘双指并拢,从荷包里夹出一枚小巧的玉铜钱,轻抛使之砸向茶几,乳绿色的碎片炸裂,声音虽小,却也如同它那锋利的边缘,割裂一切。待到所有视线都聚拢于他时,金贵的嗓子才勉为其难地发声,“平心而论,这个办法是最全面的,不拖泥带水,也没有后顾之忧。但……” “但是!”司空矢掀翻茶杯,猛地起身。 “但是太全面了,”沐华侧头,对上公孙尘示意的眼神,心下了然,“既然能有这么稳妥的法子,自然也会有更无法预知,更危险的路可走。而且现在还有一问,千烑真的死了吗?” 璃南撑不住,他明确的听见外面夜的静谧已经向他张开柔软的怀抱,轻轻吹着催眠曲,如今却只能咽下一口老泪,昏昏沉沉地抬头,“沐华兄,‘魂可活,肉身毁,唯凡人神魂肉身俱灭’,这是你亲口说的,那家伙是凡人吧,所以这个问题还有意义吗?” “有,‘死人没有姻缘’,这是你说的,但无禅只是说了‘藕断丝连’,姻缘线没断,人就还活着,你也知道这方面他是不会算差的。” “而且,”秋芷倾身,缓缓喂饱眼前空着的茶杯,“霜穴之所以难闯,是因为那里的阵法过于古怪,时强时弱,毫无规律可循,与其归为阵法,倒不如说更像一个脾气怪异的人更贴切。如此这般,必然有人操控。况且,月并非是那种妖魔可轻易控制之人,除非他此前受过伤或灵力有损,我更倾向于猜测那阵法并未减弱分毫,千烑也说不定还在世。” 璃南继续挣扎,“万一那人是什么‘霜神’怎么办?虽说他也不一定存在。” __________________ “阿嚏!” 千烑停下手,不在拨弄桌上不成样子的冰花,呢喃自语,“谁在打喷嚏?” 清晰的,略微尖锐的声音在脑海中游荡,“我,我打的。一定是某个孙贼在说我!” 千烑怪异地愣住了,反应过来后继续低头“造花”,“这样的相处方式好不适应啊。” “哼,不适应也得适应,虽说我控制这副身体的行动,可所有的无感可都归你。还有,我真没想到我的手竟有一天能做出这么奇葩的霜花!” “哦?刚才你还说行动是你控制的。” “可我现在是被你牵着鼻子走吧!” “……霜花堆在一起就看不出来了。” __________________ “阿南你注意点,可别是染了风寒。”秋芷看着揉搓鼻子的璃南,又倒杯热茶递了过去。 “好了,就按这个计划行事吧,”公孙尘起身,“我会让月相信他的千烑没死,到时候实在不行就按璃南说的做。期限也理应再缩短一些,十五年,十五年后我们一起陪他去接回千烑。” 瑛珏皱眉,“十五年,还是太长了吧?” “十五年后,门内旧弟子出山,新人入门,这是让世人忘了‘叛徒千烑’的最短时间,我们不在意世人如何看,可月和千烑,不能再受外界的桎梏了。要想千烑留下,便只能这样做。而且月也需要冷静,这样才能面对之后超出他接受范围,甚至超出我们预知的事情。好了,还有异议吗?” “有,”踏云眨了眨眼,“阿尘你今天好生奇怪,玉铜钱都碎了竟然没有半点心疼。” 公孙尘满脸黑线,不屑的目光赤裸裸扫射盘腿而坐的踏云。 “你,你在挑衅我吗?” 镜寒搂过踏云,“欸,踏云啊,虽然他一脸‘老子就是有钱你能怎么样’,咱也不能和他一般见识不是?” 秋芷扶额,“好了,都回去休息了。” 三日后。 镜寒揪住忙里忙外的拾七,“我说你才醒了不到一个时辰,到底在这儿瞎忙什么呢?回去躺着去!灵力被剥夺身体也会很虚的。” “镜寒天人,我在做我应该做的事。” “那我帮你,你先回去。” 拾七摇头,冷汗延顺鬓角流下,沾湿些许碎发,“若天人你们接管门内事务,其他弟子必会起疑师尊是否出了什么大事。我和其他几位师兄共担责任才好让人相信,平时认真的师尊真的去门外游山玩水了,而且一去还十多年。无事的话弟子先行告退。” “唉,你没什么想问的吗?” 少年的脚步并未停下,“我不会问。我会自己找的。师姐,霜降被您安置在山下监管,弟子也该去为她放行了。” 半个月后。 “阿尘,你不必扶我的。” “月,躺了那么久的身体难免僵硬,外面晒了,先进屋吧。” 尘独月落座,盯着眼前人关门,掀袍,跪坐,沏茶,“从你的口中听到关心的话,真是不习惯呢。” “是吗?”公孙尘抿了一口茶,“如果你不这么狼狈的话我是不可能说这么多的。” “狼狈,吗?” “既然你不说,那我就开门见山了。我真是没想到我们这些人之中你是第一个入魔的。” 尘独月感觉呼吸凝固了,心脏挣扎着逃离这窒息的束缚,身体却无法动弹,“是吗?你也想过,入魔吗?” “想过,好奇罢了。” 安静。像被冻住似的安静。屋外闷热的空气寻着凉意进入这间屋子,舔舐,最后不可避免地与之粘连在一起。尘独月左手攒握茶杯,指节缓缓泛白用力,冷茶入口,温顺地滑向喉咙口,这时却被一句话惊得弹出,直奔公孙尘的脸。 “千烑还活着。” 冷冻的空气又活了过来,两人相对无言,一个剧烈咳嗽,一个狼狈擦脸。 公孙尘抖了抖丝绸质地的领口,“我们什么都知道。你入魔,我们救的。拾七还灵力,他自愿的。还有千烑,我亲眼看见的。” “他在哪?” “霜穴里。把你打晕后,霜穴就出现了。” 尘独月依旧盯着自己的好友,恍惚间,茶几,杯盏,隔帘,连带眼前的这个人,全都掩藏在一层朦胧的水雾之下,看不真切,似镜花水月,捞将起,手中只剩一汪清水。 “月,你要作甚?” 孤高的月落了地,骄阳当空,侦破幻想,现实。水润的瞳孔终于成功映射清晰的脸,尘独月心上一喜,奔流的血液感染胸口的鼓动尽情狂欢,双手情不自禁的用力,这才发觉自己好像握住了什么东西,什么东西? “你先松手。” 公孙尘淡定地死鱼眼示意肩膀上的那双手,前几秒瞬移过来的白色身影羞赧地后退,傻里傻气。 “月,你现在灵力还不稳定,这段时间还是少用为妙。” “……哦。” 公孙尘注目慢慢远离他看天看地不看他的人,直接也往前挪一段距离,双手别过他的下颚,“我不是你心魔的幻影,我说的话也不是瞎编,我公孙尘今以性命起誓,今日之言若有一句假话,便将自己的命亲自送到你手上。” 尘独月低头,下颚处的手也随之松开,许久,像是挣脱了什么一样他卸力瘫坐,声线微微颤抖,“多久?我要等多久?” 我没杀死他。 【你杀了他。】 “十五年。这是最短的时间了。” 我爱他。 【可他还会爱你吗?】 “月?” “我等他,没关系……好久啊。” 公孙尘听到这平淡的语调,暗自松了一口气。 嘀嗒。 咦?怎么有水滴的声音? 公孙尘自然地看向尘独月……嘀嗒。 颗颗泪珠平和地,无声地在眼角推挤,在没有血色的脸颊上,慢吞吞滑行,直到与后来的泪滴融合,弯道冲向下颚,悠然悬挂在悬崖口,滴落。平静地,兀自地滴落。在最后的最后,发出微小的声响。 尘独月弯合眼帘,大串的泪孤寂又仓促地与地面相拥,“太久了。” 入夜。 公孙尘独坐万朝阁的凉亭内,举杯送至嘴边,不顾酒香甘醇,直接灌入腹中,一阵辛辣后,五官揉捏成团。 “这么多年了你还是不喜欢酒呢,明明总是陪着踏云和璃南去喝酒。” “我算账,他们喝。陪酒费可是很贵的。” “秋芷。” “嗯?” “之后到了那天,若是他不在霜穴里,直接封印月的记忆吧。” “需要这么急吗?” “……需要。”我好像把自己的命赌进去了。 十五年后。 霜穴解封的一瞬间,淡蓝的灵力直冲云霄。 第十一位天人莅临这个世界。 PS: ooc算我的; 给我一个星期,我要写甜文甜到你们高 血糖!!! 还有个问题想咨询一下: 恋爱中的尘独月是什么样子的呢?急需评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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