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天松云山头下了场大雨,雨水混杂着融化了的雪,顺着山间石径流下山去。 尘不到倚在窗边,一手执书,一手转着刚空下来的茶杯。 闻时沏的春茶在炉上温着,不时引人侧耳的茶水声和窗外敲打窗沿的雨编织出了一段安适的乐曲。 尘不到在这一片乐声里渐渐有了倦意。 也不知是不是这场雨下的太突然,尘不到竟梦到了些许陈年旧事。 —— 谢府坐落在雪衣巷的街中流水旁,再往前走两步就是朱雀桥,每每逢年过节,底下这条玉浔河便载满了祈福用的河灯,在漫天烟火和孔明灯中带着人民的期望流向远方。 所以每逢佳节,谢府前都格外热闹,除去平时吆喝的商贩,会有许多买花灯的手艺人早早来占摊位,张罗生意。 谢问总是在过节时瞧见谢府半边都被燃起得天灯照亮,院外的吆喝声不绝于耳。 他会驻足看上片刻,向池中撒一把饲料,思考一会儿那些祝福都是在说给谁听。 后来他才知道,这些祝福也好恶语也罢,如果真的反复诵念,真的能够留下痕迹。 谢府外好像总是那么热闹,连第二天姥爷的寿辰也是如此。 在日复一日的经历中,谢问好像终于意识到了些什么,他向一位面熟的客人道:“您怎么连每次的祝词都一样啊?” 对方显然在状况外,挠了挠头,问:“我……今儿第一次进谢府啊?” 谢问默默无言片刻,抬脚走了。 他最后一次坐在了房门前的阶梯上,看池里的锦鲤往来翕忽,俶尔远逝。 片刻后,他起身去屋里拽了件红袍,走出了谢府。 他沉默着,亲手碾碎了这段黄粱大梦,静默无声的看着“谢府”两个字的牌匾渐渐变得残破不堪。 他站了许久,久到一位路过的行人都停下来问他:“咋地了这是,这位少爷,不认路啊?” 谢问回过神来,朝对方看去,应到:“没事,认路,不过是想看看这府荒凉到什么地步。” “这几十年前是谢府,这一条街最富庶的势力家族,害呀前些年也不知为啥子一下就堕落了,据说啊,被抄了家,弄得这地方荒无人烟的,惨呦……” 对方连连摇头,一边叹气。 谢问微微一愣,自己这梦做的,竟停了几十光载。 街外早换了一批人,都不认得这位小少爷了。 谢问没说什么,跟对方随口聊了几句,见对方推着车走远,他望了一眼内院,想了想,扯了头上的发带,系在了门上。 披着红袍,化名尘不到,渐行渐远。 尘不到,时时自有春风扫。 —— 又过了几十年,尘不到这天要去城郊解一个笼涡,不曾想半路又被其他琐事耽搁了,天色渐晚,附近倒是没有客栈可以落脚,他往前走了几里路,见着几户人家,打算留宿一晚。 院子里有位老妇,正弯腰打水,尘不到摘了青面獠牙的面具,问能否借留宿一晚。 对方直起身来,答应的很是爽快。 而就在她直起身的时候,耳边一缕白发垂下,露出了眼睛旁的小痣。 尘不到突然想起对方不算陌生,他曾经解过的一个笼里,有一个误闯进来的小女孩。 痣的位置都一模一样。 已经是垂暮的老妇带他向屋里走去。 尘不到微微有些出神。 原来他眼里的往事如昨,却蹉跎了一个凡人的一生。 他留宿了一晚,清早就离去了。 那天晚些的时候,笼涡已解,他在尸骸中捡了个雪人。 他给对方起名的时候,就起了“时”这个名字。 时者,所以记岁也…… “尘不到?”梦境外闻时轻轻推了推尘不到。 尘不到微微皱着眉,转醒。 “别在这儿睡,要睡去床上,这样睡肯定不舒服。”闻时拽了拽尘不到的红袍。 结果尘不到借力一拽,闻时没控制好平衡,摔在了对方怀里。 尘不到吻了吻那枚黑色发顶,笑着沉声道: “忽然觉得,闻时这个名字起得真好。” (完) by慕南鸢 作者有话要说:emm……好像最近很喜欢写梦境?(疑惑) 涉及到的桥和河流的名称都是随便起的莫当真(乖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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