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虐老温身心预警 *时间:叶白衣说阿絮只剩下两三年寿命,于是老温蔫巴了。 “这一宿,没人知道温客行去了什么地方。”(原文) 【文】 雨淅淅沥沥地落着,穿过了万里高空向人砸去。 可温客行早已经湿透了,雨滴们实在寻不到落脚地方,终于委委屈屈地从他头顶滑到了肩头,再从手背落向了地面。 心也随着凉透了。 —— 温客行孤身一人走了很久很久。 若是寻常,遇事越是棘手,温客行的头脑就越发冷静,自作主张地替他谋划着,思索出一条对他最有利的路,这是他身处鬼谷里用命学来的。 可是头脑越清醒,心却越发乱如麻,鬼谷那些个处事做人的精明道理并没有教会他到底该如何是好,才能缓和那颗惊乱酸麻的心。 不该爱的人,命不久矣的病鬼。 他的阿絮身上扎着夜夜催命的钉子,足足七颗,他巴不得替阿絮受了这份撕心裂肺的苦。 “不对,不是爱。只是喜欢,只是有点儿喜欢……不过是同病相连罢了。” “不过是天底下只此一位的……知己。” 温客行喃喃低语。 —— 在与叶白衣打斗的时候终究是不敌,身上添了好些新伤。温客行现在潮湿又冰冷,冻得他五脏六腑都叫嚣了起来。 “老东西,老怪物,老秃驴……真他娘的。” 说出来能干什么?让他给阿絮倒数日子吗? 他怎么就没注意呢?是阿絮藏得太好?不,是他不在意,是他太迟钝,竟然今天才发现——竟还是通过别人之口。 那又为什么,现在就让他知道? 何不再等两年,再骗上他两年,到那时…… 温客行捂着肋骨轻咳了几声,猝不及防喷出一口血来,胸口闷疼,身子摇晃得越来越陡,突然刷地一下倒了下去。 潦草找了根篱笆重重地一靠,那模样瞧上去倒是和周叫花子一样了。 可惜他身上半点也没有周子舒身上的恣意懒散,反而颓里颓气的,轻颤着缩成了一团。 仿佛冷得受不了了,又似是把心都裹了起来,谁凑过来就跟谁急。 ……快到子时了,阿絮他在做什么? 温客行胡乱抹了把脸,没什么表情,却瞪大了眼睛,天真地望向天空,连绵的细雨倒映在那极深极暗的眸子里,就像铺天盖地的针,扎进了他的心头。 “有我在……他会开心吗?” “阿絮他,难不难受?” —— 温客行猛地回神,起了身就想往回奔,可腿却软得不听他使唤,木偶似的踉跄了几步,跌向一旁。 旁边却赫然藏着一个坑。 这坑看着口子倒是不大,里面却极深极黑,温客行一时不慎,直接掉进坑里,跌了个底朝天。 仿佛被摔懵了,温客行怔了好久,竟然放声狂笑了起来。那声线狠狠抖着,没过多久,就近乎嘶哑了。 随即自暴自弃着, “温客行啊温客行,你也有今天。” “谁叫你作恶多端、机关算尽、图谋不轨……你看,连老天都看不下去了,挖了个大坑叫你躺进去,改明儿上头就会竖起‘鬼谷谷主之墓’。” “不,还是“温客行之墓”罢。” 想了想,却又自嘲道。 “算了,若是苍天来埋,怕是会赐个‘温鬼’来罢。” —— 洞里待久了比户外暖和,温客行肆无忌惮地闭上眼,赖着不走了。 直到那雨终于不下了,蒙昧的月亮冒出头,温和的光照在温客行分不清是水还是冷汗的额头上,仿佛哪个人用眼神在轻抚她受伤的孩子,以薄唇轻触着他迷茫的爱人,让他深深着了迷。 躺在浮云里,身前便是月。 可惜月亮来去匆匆,安宁转瞬即逝,过后的阴冷如影随形。温客行倏地睁眼,想抓住那道溜走的光,却回了神,发现他不过是身在地底,坐井观天。 又嗤笑了一声。 井都没有,徒留哪个缺了大德的爷自挖门前洞。 不过……下雨时还未察觉,眼前这坑里除了片土腥味,怎么还有股—— 酒香? 彼时仍在腹诽,转瞬之间,温客行容光焕发,立即摸起黑来,任由鼻子牵着走去。 这坑果然不小,越往前走越空旷,后面竟隐隐生成了规制雏形。 温客行皱了眉,神色不定。 难道……老天给他挖了个皇陵? 他猛地一顿,表示敬谢不敏。 于是继续探着,终于踢到了几个小腿高的坛子。定睛一瞧前面整整齐齐地封着一地,差点踩着。 温客行胡乱捅破那层封口的泥和纸,霎时满溢着醉人的甜香。 都说兰陵美酒郁金香,玉碗盛来琥珀光。 可惜这儿没有玉碗,温客行寻思着,但这一份无心插柳柳成荫的惊喜,又怎是那玉碗和玉光杯能相比的? 温客行的嘴角不禁勾起,原来是冤枉了哪位私藏琼浆的大善人,倒是他顺着这场消愁的及时雨,不请自来讨酒喝了。 “掉得真是地方,若是还能有这种运气,大可多掉几次。” 温客行提着一坛美酒,径直吨吨吨痛饮几大口,边吞咽边思索着, 多谢招待,给主人家剩几坛子比较好? —— 一片狼藉中,依稀能看到个灰扑扑的人影,酒气滔天,闻之即醉。 温客行却只懵了三分,仍留着几分清醒,瞪着他极深的眸子,晕晕乎乎地迷茫道, 怎么还没醉?这酒忒没劲儿。 老天请的客……那凑合罢,算他还有点良心。 干了坛底儿,突然拿不稳一样松了手,坛子无辜碎成了无数片,他却无知无觉,只是怔愣着,暗淡的眸子极力睁大。 眼前一丝光亮也无,他看不清,看不透。 “也许……不是天要亡我。” 自作多情,老天都要喊冤。倒是像他温客行和自己过不去,想亡了自己。 温客行赶忙摇头。这可不行,他还要对阿絮负责。 阿絮他……能好吗? 万一能痊愈呢。 他温客行这么厉害,在鬼窟窿里缠了这么久,什么没听过?什么没见过? 酒劲姗姗来迟,温客行思来想去,只剩下一脑子酒水来回咣当响。 他思来想去找不到答案,眼眶憋得通红,心尖疼起来近乎汹涌,仿佛被酒水撑破了,满身的委屈便如同开了闸,再也堵不住了。那点滴积攒成了洪,争先恐后向温客行拍打来。 原来他什么也不懂,这些年竟是瞎混了,连个七窍三秋钉都医不好。 又仰起脖子饮着。一滴泪悄无声息地混了进去,搅得酒都涩了,让他捂起脸来。 阿絮,阿絮,阿絮…… 叫个不停,仿佛叫了名字,人就能飞过来搂搂他。 温客行叫了很久很久,实在没有力气了。载着一丝悔恨,将那最后一语化作轻描淡写的叹息, “可我却忘了,你是周子舒……” —— 一副鬼模样,和鬼谷谷主的头衔倒是绝配。 他醉个彻底头晕目眩,却又觉得梦幻极了,几息之间仿佛灵魂出了躯壳。 他学着鲲鹏扶风直上披星戴月,钻入麻雀细赏那灼灼桃花,春山四海,在一片玄之又玄的逍遥浮生里,沧海桑田间,阿絮揣着温客行的心,笑着朝他走来。 这下,连心中最深处那点见不得人的心思也溢了出来。温客行倒是突然平和起来,不吵不闹了,随地一坐闭上眼。 “治不治得好,又能怎样?” “我喜欢他。” 终于放声笑了。 只剩两三年,那又怎么样呢? 他这辈子,也不会再有另一位知己。 不如就赖着他不走了,陪阿絮过完这辈子,每天睁眼闭眼,身里身外都是他,只有他。 随心所欲就好,那捞什子天窗太苦、太不是人,他要领着阿絮专做那甩手掌柜,游遍俗世。 逛一个地方就亲一口,再留下属于他的痕迹。 想管张成岭那小子,那就倾尽所能教他带他,让他安稳长大。 看啊,还有这么多事没有完成。他在这自怨自艾什么呢? 温客行豁然开朗,霍然挺身奔了出去,只见初阳微冷,天光绚丽。 已是第二天清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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