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折把波利琼办公桌上的台历翻过一页，看一看上面标着的日期，又翻过一页，再看看上面标着的日期，来来回回翻了好几次，从日历上来看自己与年三十之间隔的不过是薄薄的几张纸，可事实上想过年，放鞭炮，吃年夜饭，跟陆沨一起守岁还要等上三天，也就是七十二小时，或者说是四千三百二十秒。

正在蘑菇感叹自己的心算能力之强时，门咔哒响了一声，安折迅速把自己变成蘑菇钻到了办公桌下。

听声音不难分辨出来人正是陆沨，安折不可能不认得这每晚扛他上床时陆沨的黑色军靴与地面发出的声响，小蘑菇留在台历上的菌丝开始一点一点地往回缩，但蘑菇的动作始终是要比陆沨慢一步的，在把菌丝彻底收回来之前陆沨便已经弯腰往桌下看来，安折变成人形想跑，头却磕到了桌子上。

“笨蛋蘑菇。”

“我才不是笨蛋！”安折猛地起身，毫不意外，头再一次磕到了桌子上，安折伸手摸了一下，掌心传来的触感告诉他，自己的头上被自己撞出了一个大包，而陆沨这个家伙明明就在一旁看着，却没有提醒他一下，安折现在怀疑眼里盈满笑意的陆沨是故意来看他笑话的，就这么想着，蘑菇气鼓鼓地把自己变回菌丝，缩成一小团，跟个小毛球似的钻在桌底下不动了。

“你是打算长在这儿吗？”

安折没说话，他现在是一只生气的蘑菇，生气的蘑菇不会理陆沨。

军靴敲击地板的声音又响了起来，门轴吱呀转动，一句特意拔高音调的“看来去北方基地购置年货只能我自己去了”传进安折的耳朵，蘑菇瞬间不再装死，菌丝迅速编织成人形，却在头将要碰到桌沿时被什么东西轻轻挡住。

那是一只大手，挡在安折的头和桌沿中间，也按在安折头顶的包上，陆沨不怀好意地抓了抓安折的头发，随后安折便听陆沨那吐不出象牙的狗嘴里蹦出来一句“好大的包啊……”

先前贴心的陆沨果然只是安折的错觉，本质上他还是那个喜欢欺负蘑菇的坏家伙，安折掰开陆沨的手从桌子底下钻出来，雪白的菌丝迅速钻进衣服里，不让陆沨占他一点儿便宜，还顺带在陆沨头上盘出个白白的大包，一句好大的包啊学的有模有样，就连停顿都不差分毫。

陆沨笑了笑，伸手把头顶那个包拿下来，放在唇边轻吻一下，蘑菇还在执着，似乎是打算把这个大包在陆沨头上放一整天，对方作势要咬，安折便迅速把菌丝收了回来，而作为吓唬蘑菇的代价，陆沨成为了安折的坐骑。

一团小小的蘑菇待在陆沨头顶，两缕菌丝分别捆住陆沨的几根头发，在那一刻，安折感觉自己如同统帅着千军万马的将军，当他骑着自己心爱的战马经过时深渊里的所有怪物都要俯首称臣，小家伙的菌丝捆着陆沨的头发挥舞起来，耳畔似乎已响起了所有怪物山呼万岁的声音，如果没有纪博士憋笑发出怪声安折的自我感觉会更加良好一些，对方的不解风情让蘑菇从统帅千军万马的梦里醒了过来，安折在模糊的视野中看向自己的菌丝。

洁白，柔软，他把自己塞进衣服里又变回了人形，陆沨的衬衫穿在他身上松松垮垮，两只手被藏在袖筒里，哪怕是攥成小拳头也不能造成什么伤害，梦想和现实的巨大落差让蘑菇深刻体会到了自己的弱小，正要变回菌丝之际却被陆沨抱到了大腿上。

“安折先生，这是您的VIP专座，请您系好安全带，不要乱动，以免出现意外。”纪伯兰在前排捏着嗓子模仿女人的声音，意外两个字被他念的格外暧昧，显然，品德貌似不怎么高尚的纪博士嘴里说的意外不是什么好东西，但这竟莫名其妙地让他逃过了被陆沨原地揍成哑巴的命运，不知怎的，陆沨似乎还有些高兴，环着安折的手臂又收紧了一些，几乎是条件反射的，安折稍稍扭动了两下，随后便领会到了纪博士所说的“意外”是什么东西。

陆沨眼底光芒明灭不定，前排纪博士憋笑的嗤嗤声再度响起，安折干脆两眼一闭开始装睡，直到异样的感觉逐渐消退才再度睁眼看向舷窗外。

远处的北方基地完全变了个样儿，基地外墙上被挂满了红色灯笼，让那肃杀之地瞬间变得喜庆了起来，一批一批的运输车从正门驶入，地下城基地的运输机刚刚落地，驾驶员推开舱门，远远地冲这边招手。

采买这种事情从来都不是一只单纯的小蘑菇该操心的，也不是专程出来陪蘑菇的陆沨该操心的，等纪博士把能从北方基地一直拉到深渊去的采买清单读完这对狗男男早就手拉着手进了城，留纪伯兰一人在风中凌乱。

劫难过后便是复生，清澈冷冽的寒风刮走过去的一片阴霾，北方基地人们的脸上都挂满了笑容。

内城培育了多种植物，今年的第一批山楂裹上糖，摆在卖糖葫芦的小车上，安折的目光立马被吸引过去，而陆沨的ID卡也及时刷上了小贩的读卡机，而上校就连余额的零头也没变化多少。

“随便买。”

一句话让安折瞬间变成了一只从某种程度上来讲十分富有的小蘑菇，左手的糖葫芦还没吃完糖画就被塞进了右手里，一顶虎头帽扣到头顶，身上还挂了个小香囊。

等傍晚纪博士指挥着研究员们把采购的物资搬到运输机上时，安折和陆沨也满载而归，安折的肚子吃的跟陆沨手里拎着的包一样大，一上直升机就把自己团吧成一个小小的蘑菇钻进陆沨领子里睡觉，相比这两人一脸的满足，纪博士看上去倒像是消瘦了不少，俨然是一副单身经不起打击的模样，返程路上的唉声叹气直到陆沨抽出配枪才消停。

波利琼人站在高地研究所停机坪上，只是一见纪博士的脸便知道他今日都遭受了些什么样的荼毒，在对他的遭遇深表同情后反手就指挥人去布置高地研究所，陆沨则抱着睡熟的安折回了房间。

纪博士满脸的欲哭无泪，他感慨着为何命运总是对单身狗如此不公走向堆放着大批年货的运输机。

当晚，风雪交加。

高地研究所门口的灯笼上被覆上一层雪，微弱的灯光却一直亮着，在风雪交加的深渊之中指引着方向，巨大翼翅劈开风雪，降落在高地研究所门口，随即又折返回去，没过多久，脚踩在雪上的嘎吱嘎吱声便响了起来。

波利琼背手站在窗前，毕竟是劫难过后的第一个春节，他还是更希望所有人聚在一起好好地吃顿年夜饭，守岁。

或许冥冥之中自有指引，就在波利琼要收回视线的前一刻，有人敲了敲窗户。

风雪没能从打开的窗户里吹进来，唐岚的身体把它挡的严严实实。

“有棉衣吗？”

波利琼闻言立马取下衣架上的棉衣递给唐岚，没问任何理由。他总是这般无条件地相信高地研究所的全部成员。

唐岚的身影迅速消失在了风雪之中，波利琼转身，他要去准备热水和食物。

风里传来翅膀拍打的声音，不清晰，但凌一听得见，他一抬手接住棉衣，把怀里的林斯裹得更紧了些，经过limitless改造的躯体能让他在雪地里行走而感觉不到严寒，可林斯耐不住严寒的侵袭，他看向哈伯德。

“还有多远？”

“很近了。”

深夜的高地研究所再次忙碌了起来，走廊里是人们四处奔走的声音，安折揉着眼睛打开房门，几乎所有人都在往门口聚集。

唐岚人已经落地，一大帮人手忙脚乱地把他拉进研究所里，二话没说先交给纪博士去做全身检查。

风雪里吱嘎吱嘎的脚步声越来越近，哈伯德最先走进研究所的大门，身后还跟着一人，长发于风雪之中翻飞，明明是严寒的天气这人身上却只着了一件薄薄的制服，在苍茫大雪中跋涉这么久也不见有体能的消耗，反倒是他怀里抱着那人不太舒服的样子，时不时传来的两声咳嗽牵着高地研究所所有人的心思。

研究员迅速冲了上去，领着凌一就往医务室跑，林斯在颠簸之中缓缓睁开漫着水汽的眼，下一秒，人中位置被人掐住，位置不偏不倚，比远航者上那群小孩掐的准。

有人端着热水进去，有人回自己房间把棉被搬了进去，陆沨轻轻拍了拍安折的肩膀，“去煮锅汤。”

安折闻言去了厨房，他只是一只小蘑菇，一只白白的，软软的，小小的蘑菇，但他至少能为那浑身发抖的人去煮上一锅热气腾腾的汤。

厨房里静悄悄的，只有安折一人，冰箱里放着冷藏的鸡汤浓缩包，安折取了一袋出来。

锅里的水开始咕嘟咕嘟地泛起泡泡，鸡汤的香味迅速升腾起来，安折在书上看到过，生姜可以暖身，小蘑菇看向厨房里摆着的一整块姜，刷刷几刀下去，一整块姜入锅。

安折拍了拍手，浓郁的几乎有些呛人的姜味充斥着整个厨房，在小蘑菇的认知里，多了总不会错，这么多姜应该能让冻僵的人很快暖和过来才对，于是，这一锅满溢着生姜气味的鸡汤被送到了林斯的病床前，凌一过于灵敏的嗅觉让他险些被这生姜的味道熏得背过气去，可安折亮晶晶的小眼神实在是令人无法拒绝，就这样，那一碗不知该叫做鸡汤还是姜汤的汤被凌一灌进了林斯嘴里。

大量生姜的效果几乎是立竿见影，虽然不知林斯究竟是因为身体暖和过来而苏醒还是直接被生姜辣醒，总而言之，人是醒了。

一杯温水下肚，嘴里的辛辣味散去不少，林斯下意识地要去摸自己的眼镜看看这又是哪个不靠谱的郎中给他熬的还魂汤，可面前出现的却是一个大大的，白白的，疑似真菌的生物。

“这是？某种真菌吗？”林斯指了指地上又白又大的安折。

凌一：“不知道，不过据说躺上去很减压。”

林斯：“我不想减压……我能解剖它吗？”

纪博士：“我建议你不要这样做。”说完便指了指从门口挤进来的陆沨，在听到解剖两个字之后他便随时做好了把安折从病房里带出来的准备，而听到这话的蘑菇明显瑟缩了一下，也开始缓慢地往陆沨那边移动。

“看来它拥有自己的意识。”林斯又抬头看了一眼陆沨，对方绿色眸子里仿佛刮起了风雪，“还有自己的伴侣。”

“所以我能否请你不要解剖我的伴侣呢？”陆沨冷冷地开口。

“可以，不过，可以给我一点菌丝吗？”林斯把手指捏了起来，“就一点点，很少的，够我做个提取液就行。”

陆沨怀里的安折又抖了一下，把自己缩的更小了些，一溜烟钻进了陆沨的领口。

“噗。”林斯笑了。

陆沨的语气开始变得不善，“你笑什么。”

林斯指了指凌一，又指了指从陆沨领口往出探的安折，“你俩还挺像的。”

凌一：“？”

陆沨：“……”

林斯轻轻碰了碰安折从陆沨领口伸出来的菌丝，“你逃到伴侣衣服里的样子，像极了他小时候不想被我抽血做切片逃跑的样子。”

在场的其他人都有些不明所以，唯有林斯一人的笑声在病房内回荡，有人把目光投向了和他们一起回来的唐岚和哈伯德，那二位则是摊了摊手表示自己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

一小缕菌丝搭到凌一的领子上，安折便像人猿泰山一样从陆沨身上荡到了凌一身上，蘑菇虽然不懂抽血和做切片是什么意思，但他知道对方一定像自己一样随时面临着被解剖的危险，一小只和一大只之间瞬间有了几分惺惺相惜之情，都在感叹自己能长到这么大着实是不容易。

病人苏醒，唐岚哈伯德回归，高地研究所内部的警报解除，众人各自打着哈欠回了房，唯独纪博士与林斯一见如知音，两人在病房内讨论专业话题直到黎明才被凌一强行撵了出去，一夜的兵荒马乱过后迎来的是在新的一天升起的崭新的太阳。

安折又把波利琼办公桌上的台历翻过一夜，距离年三十还有两天。

高地研究所的成员都被派出去打扫院内的积雪，唯有唐岚和哈伯德还被堵在实验室里做身体检查，凌一看着面前高耸的雪堆抬手便雕出了林斯的模样，正摸着下巴沾沾自喜时便见林斯站在楼上望着他，手里还端着一杯热乎乎的姜茶。冬日的阳光暖暖地洒在他身上，姜茶给苍白的面孔染上血色，林斯如同一支在冬日中绽放的玫瑰。两厢遥望，俱是千般温柔汇于眼底，不可言说。

只可惜，在高地研究所，明目张胆的秀恩爱行为一定会引起众多单身狗的众怒，雪球从四面八方向凌一袭来，只顾着冲林斯比心的凌一一时没注意，整一个被原地砸成了雪人，丢尽了limitless的脸。

林斯默默背过身去表示凌一的表现实在是不忍直视，纪博士倒是饶有兴趣地开始观察楼下的战局。

长发少年身手敏捷，最一开始是犯了花痴才叫研究员们钻了空子，在灵活地躲闪几下后便迅速展开了还击，雪球裹着厉风从研究员们耳边呼啸而过，几个回合下来不见凌一占下风，反倒是人多势众的高地研究所成员被雪球砸的到处跑，好说歹说十来号人竟让凌一一个人给反包围了。

纪博士默默掏出小本本开始写写画画，“速度，敏捷程度，肌肉强度……”他抬头看向不远处的林斯，“反应速度？”

对方点了点头，同时抛出了一句“想解剖吗？”

“想，但不敢。”

十分诚实的回答，就凭凌一的武力值，就是给纪博士十个胆他也不敢抓了凌一往解剖床上摁，他一边感叹为什么想解剖的一个两个要不就是自己武力值巨高要不就是有个武力值巨高的对象护着一边打算转身离开，身后的林斯却突然出了声。

“我可以抓他来做两个切片，抽管血应该也不是什么问题。”

纪博士猛地回头，眼底闪烁着兴奋的光芒，两个坏家伙相视一笑，林斯一口气喝完杯子里剩下的姜茶就冲窗外喊了一声，研究员们只觉得来自凌一的攻击停了下来，一个个儿的探出脑袋来往外望，只见凌一美滋滋地走进了实验楼里，不一会儿便听得楼里传出一声林斯是坏人，随后便见凌一跟让人踩了尾巴的猫似的从楼里蹿了出来，爬上高地研究所的墙头不肯下来，一帮人正纳闷儿孩子这是受了什么委屈便见纪博士和林斯两人乐呵呵地从实验室里走了出来，不用多说，发生了什么大家都已经心知肚明，并对凌一的遭遇表示了同情，在结合陆沨惹安折生气的经验后都觉着林斯免不了凌一一顿软绵绵的揍，谁知林斯就是走墙根底下冲上头喊了句什么凌一就高高兴兴地跳了下来，本就上挑的眼角此刻简直是要笑的翘起来，随后便见林斯被打横抱起来走了。

纪博士：“今天，为了伟大的科学研究，林博士献出了他的生命……啊不，他的腰。”

全体研究员在原地为林斯的腰默哀三秒，随后便各干各的去了。

……

鸡汤的味道从厨房飘出来，安折偷摸藏在一个研究员的身上溜了进去，不远处，一大盘蘑菇正在往锅里下，白玉菇，凤尾菇，蟹味菇……简直是个蘑菇屠宰场，“研究员”默默抬手挡住了安折的视线，转身向另一边放着的排骨走过去，一双绿色的眼睛和安折对上，戴了眼镜穿了白大褂的陆沨看上去好像比平时更帅了些，安折又往他领子里缩了缩，菌丝探出一缕，指向不远处的香料，陆沨便装着其他人的样子，按安折的指示开始料理面前的肉食，至于二人为何要用这种手段混进厨房还是得从前一天晚上的那锅汤说起。

生姜的气息之下，很少有人不落泪的，不过当时气氛的确感人，大家也都用几乎一模一样的理由搪塞了过去，可过后安折就发现，自己被禁止进厨房了， 每当自己的行动轨迹开始向厨房方向靠近就会有人以各种各样的理由来把他叫走，就连陆沨也一样被设下了禁入令，所有不想在年夜饭上被生姜辣到眼睛的研究所成员都一致选择了杜绝“污染源”。

可有句话叫做办法总比困难多，此刻的安折在陆沨衣领里舒舒服服地待着，不用自己动手还能体会到做饭的乐趣，如果那一团白白的菌丝能够勾勒出表情的话安折此刻绝对是开心地笑着的，连带着陆沨的嘴角也跟着有些上扬。

放好土豆，设置好高压锅，两人神不知鬼不觉地溜出了厨房，小小的蘑菇在陆沨领子里转着圈，把他挠的痒痒的，蘑菇听到了今年陆沨的第一声笑。

那是一声噗嗤。

安折立马像打开了新大陆一般开始在陆沨身上游走，疯狂寻找陆沨的痒痒肉，平日里一副生人勿进的陆上校罕见地面露红色，双唇紧抿，走路时还一抽一抽的，路过的研究员都不得不多看他两眼，甚至还有打算去拿捕捉网的，而这样的异状一直持续到他走回房间。

房门砰的一声关上，隔壁的凌一猛地炸毛，林斯也跟着不好受，嘴里闷哼一声，伸手揪住凌一的长发，小家伙咧了咧嘴，张口就要叼林斯的脖子，床架再次晃动起来，几乎是同一时间，隔壁的陆沨也开始了动作。

衣裤胡乱扔了一床，安折这小家伙还到处乱跑，逮着陆沨的痒痒肉不放，长这么大陆沨是万万没想到自己被这一只小蘑菇给制裁了，人直接放弃抵抗，躺床上任安折挠，对方倒是乐呵呵的又恢复成人形，笑着就往他怀里滚，下一秒，蘑菇感觉自己做了个错误的决定。

原以为陆沨已经让自己挠的没脾气了，可一只蘑菇的战斗力并不高，在地面上如此，在床上更不用说，从陆沨的手臂箍上窄腰的那一刻安折就挣扎着想跑，可蘑菇又怎么能挡得住审判者的侵袭，痒痒肉被陆沨毫不留情地掐过，留下一片又一片红痕，蘑菇带水的眼眶里映着陆沨的眸子，像是他的眼睛也变成了绿色一样——一只被人类感染的蘑菇。

当晚，陆沨跟凌一跑去跟纪博士要了些敷贴，连理由都如出一辙——对象腰疼。

一夜星辰落了满床，唐岚懒懒地翻了个身，自己本身就比较耐折腾，再加上哈伯德舍不得欺负他，自然也没有那些腰疼的烦恼，此刻正开着床头灯看杂志……

第二天清晨，楼下的鞭炮噼里啪啦的一响，安折猛地惊醒，人却动不了，林斯嫌吵，直往凌一怀里缩，唯有唐岚一展翅膀直接从窗户里飞了出来，当天就让哈伯德坐实了整个高地研究所最不行的名号。

年夜饭总是最热闹的，烧鸡，鱼汤，佛跳墙……波利琼甚至叫人把自酿的果酒搬了好几大桶出来，高地研究所的鞭炮声一路响到了北方基地，人们在漫天飞雪之中举杯，敬过去的浩劫和未来的新生。

林斯懒懒地靠在凌一怀里晃着手中的高脚杯，高领毛衣欲盖弥彰，遮不住点点红痕，安折就着陆沨的杯子尝了一口酒，整只小蘑菇立马云里雾里的，原地变成一只酒蘑菇，菌丝一个劲儿的往陆沨身上爬。

新年的钟声于十二点敲响，地下城基地那边发来一句“新年快乐”，通讯频道内便立马被新年快乐开年大吉填满，欢乐的钟声此起彼伏，填满了整个寂静的世界，深渊之中的怪物发出一声长啸，漫天的极光变幻，“钟声”再一次被传播到世界各地，过去的阴霾被一扫而空，散场之时便只剩下三三两两说着醉话的朋友和相依的恋人。

过去的一年，人们经历了太多的生死离别，见过了太多的鲜血，流下了太多的眼泪，但不管过去发生了什么，未来总是用鲜花和白鸽书写的，荣耀与荣光将会再次照亮这个世界。

人类从未温和地走入那个良夜，人类在历经劫难后仍生生不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