泛着冷的月色像是弯成了一道弓挂在天上,晚风吹过树叶,惊动了枝头的鸟。 黄昏落下去了,此时正到寒冬。 自家谷主自幼体弱多病,受不得风寒——这倒也不是无叶谷的什么秘密,往年来的这时候,欧阳独玉大抵也是与谷内兄弟聚在亮堂的议事厅里,以自认为牌运过人的那点骄傲就能嘚瑟上好几天。大家都是极为顺从的,要再附上几句恭维话哄得谷主开心,看那亮晶的眸子溢满的欣喜,也正好去了冷风的怯。 黑雁不常参与这类活动,他更多的时候只在旁边默默记着账本,看起来专心致志却还有心思去注意身旁谷主的状态,往往是欧阳独玉捧腹大笑,眼看着披在他肩头的一层绒毛披风快要滑落下来的时候,黑雁就会眼疾手快地,迅速地给他重新裹到身上去。虽然这一整套行云流水的动作下来,他的视线甚至都没怎么挪动过,还牢牢地盯在簿子上,眉头也依然拧紧着,似乎是还在为了什么事发愁。 今年却不同了。 欧阳独玉此时正独自一人坐在小亭子里,他与自己的屋子不过十几步距离,分明是被冻的牙龈都在打颤,他却不想动。他透过茂密的枝叶,从缝隙里窥得一缕月光,还有鸟类展翅时刮着空气流震出的声响,也被他一并偷听了去。 他在想自己的哥哥。 楚文衫终于恢复记忆了,他那个一向冷血无情、不苟言笑的兄长,在兄弟俩已经分道扬镳了这么多年以后,楚文衫看着他的脸,目光死死地锁住了他,过了许久,他的兄长才走上前来,长臂展开,将他拥进了自己的怀里。 “怎么更瘦了。”楚文衫一贯没什么波澜的语气轻飘飘地钻进他的耳朵里,等自己的身体渐渐回暖,从兄长那汲取了足够的温度之后,他才发现原来他的身体还是紧绷着的。他垂在身侧的手还紧攥着拳头,本来想松开的,但可能是用力过猛了吧,松不开了。 欧阳独玉眨眨眼睛,他没有说话,只是把脑袋往楚文衫怀里又拱了拱。他该是恨的,想杀了楚文衫的心情也不是假的,只是现在他又有点舍不得了。 他有些不合时宜地想着,楚文衫,原来你的怀抱,也挺暖和的啊。 等欧阳独玉从自己的思绪里抽出来的时候,他再去望那片天,月亮已经不知道跑到哪里去了,树叶交叠间,他只能隐约看见一颗一颗的星星。 墨色愈发浓了,他要是再待两柱香的功夫,明早起来一定能咳个惊天动地。欧阳独玉就这样散漫地想着,他当然知道对自己最好的选择是什么,但他也没有起身。 下一阵冷风很快就吹来了,石砖上映着的树影都摇晃得更加剧烈,那股风大有愈刮愈猛的趋势,他似乎都能听见簌簌的风声了。是不是该现在识相点就回房呢?他后知后觉地思索着,但还没等欧阳独玉做好决定,他就忽然感到他的身后站着了一个人,也就是在感知到的那一刻,刚才想的什么风啊鸟啊月啊,他现在又通通感受不到了。 身后的男人走上前,开口就想问他怎么不回屋里去,但他看着欧阳独玉慢悠悠地转过身来,那张被冻得更加苍白的脸,还有止不住打颤的牙关,他又说不出话了。 于是楚文衫只是沉默地脱下了自己的外套,把它披在了自己的弟弟身上,然后习惯性地伸出手,就想把弟弟抱回去,但他又像是突然想到了什么一样,手就这么僵在了半空中,一动不动的。 这时候欧阳独玉的反应倒是很快了,他用一只手紧紧扯着身上的外套,然后对着楚文衫张开了另一只手。 他背对着风月,对楚文衫笑着撒起了娇。 “哥哥,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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