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点半的学校已经很少人了,整条走廊只有这一间教室开了灯,左右两边的黑暗固执的守在门口。
赤圆把答案写好,把练习册翻到最后,对了对参考答案,解题步骤分毫不差。她弯起唇角,红笔在指间灵活的翻转,她随手把笔帽合上,收拾东西准备回家。
走出校门没多远,赤圆就听见了身后传来的脚步声。暖黄的路灯照得人眼花,为周围的景观树染上一道光圈。天色已晚,月亮被云遮着面,徒增半边风韵躲着将消未消的晚霞。
赤圆加快脚步,身后的人也加快脚步,紧追不舍。路过一个拐角的时候,被人从身后重重扯了一下书包带子,但她早有防备,马上站稳了向后看去。
几个人慢悠悠得走到路灯照耀的范围,年纪不大,看上去同为高中生,衣服皱巴巴的,身上带着很重的烟草气息,刺激得赤圆皱紧了眉。
她看着对面的五个男生,开口时声音冷静而沉着: “干什么?”
“不干什么,小妹妹,借哥几个一些钱啊。”
为首的黄毛上前一步,拦住赤圆的去路,笑嘻嘻的说。
他身后的一个人缩着肩膀咽了一口唾沫,看起来心有余悸:“大哥,我们真的还要这么做吗……上次被金云裂那小子看到后打得好惨,他不是不让咱们再抢钱了吗……”
“闭嘴,上次是白天时机不好,这次月黑风高,总不会有人来坏好事了!”
赤圆攥紧了书包,捏得指骨泛白,她压下心中的紧张,从口袋里翻出叠得整齐的一塔钱,打定了主意一见不好撒腿就跑,声音艰涩:“只有这么多。”
黄毛喜笑颜开,刚刚伸出手准备去拿,便被一只手从侧面紧紧钳制住了,那只手腕骨纤细白皙,手指骨节分明,赤圆顺着手一路看去,十四正紧盯着黄毛,眼神锐利。
他随手把外套搭在肩上,一使力捏紧了黄毛的手腕,疼得对方直吸气,又朝赤圆扬扬下巴:“愣着干嘛?还不把钱收回去。”
十四挽起袖子到手肘处,露出一截劲瘦有力的小臂,在月光下流淌着浅浅的光芒,扬手把外套扔给了赤圆,特意偏头过来提醒她:“站远点,别伤到你了。”
旋即扭头看向对方,活动了下筋骨,骨骼作响,十四脸上似笑非笑,只有下压的眉尾显出了他的怒火,声音冷冷的响在静夜里。
“一个一个上还是一起上?”
对面有些忌惮地后退了两步,看着对方犹豫的神色,他撇撇嘴,一副漫不经心的样子,语气在空中却徒然转了个弯,淬着锋锐的寒意。
“算了,无非是多费些功夫的事。”
然后赤圆就眼睁睁看着平日里身形单薄的少年,以一敌五也丝毫不落下风,动作干脆利落,速度惊人,那几人还没来得及反应便倒在地上哀嚎。
十四看着躺着的痛哭流涕的五人,蹲下来伸手拍了拍黄毛的脸:“下次再让我看见你,就不只是打一顿这么简单了。”
然后自在悠闲的走向赤圆,完全看不出是刚刚打过架的样子,见她怔愣的模样,还伸手在赤圆眼前晃了晃,眼神扫了赤圆几眼,确认她没有受伤后,语气带着点笑意:“怎么了?走啊。”
十四咳了一声,看着头顶的那湾月,没有看向赤圆,脸颊因为运动后显得绯红:“要不是打球晚了看见你,你一个人遇到那些人多危险啊,以后我送你回家吧。”
赤园看着十四,一滴汗掠过他高挺的鼻梁直直地坠在地面,他后背的蝴蝶骨撑起蓝色校服的小片褶皱,脊背挺括直得犹如利剑出鞘,从脖颈光滑的弧线向下蜿蜒出一大片的阴影。
赤圆有些不自然的别开脸,手忙脚乱地拿出纸巾递给十四擦汗,意识到外套还在自己手里。她心跳得快极了,尖叫着在胸膛里横冲乱撞,假装没有闻到少年身上散发出的愈加浓烈的清浅薄荷香,赤圆伸手把外套还给了十四。
交替时指尖相触,少年的手温度稍高,在月色微凉的夜里撩得人心头灼热,赤圆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忽然磕巴了起来:“啊,啊……好的,走这边。”
两人并肩走在月光照耀的回家路上,风一过,头顶枝叶晃荡作响,连带着脚下的树影也摇曳,像交错的水藻种在月凉如水的夜晚。
赤圆在这月色稍深的夜晚,想起夏目漱石一句极出名的情话,那尾调摇晃着飘过了重洋,隔着积年累月的土灰,在她心底像汽水开瓶时咕噜起伏的气泡不断上升,最后没入少年黑色发梢沾湿的那点枝桠上的夜露,蒸发后再也不见,只留下饱含欣喜和期待藏于月色之后的心意。
“今晚月色真美。”
“是啊。”
——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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