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中的雪花打着卷儿飘下，大街小巷，树梢上挂满了灯笼，盛灵渊抬手接住一片雪花，灯火人间映红了陛下的半边脸庞，插在口袋里的一只手被宣玑握住，云端不可触摸的人在这一刻坠入凡尘之间，被那一根朱雀羽毛往发梢上一卡便再也没能逃出半分。

宣玑将盛灵渊的手捏了回来，生怕他这一会儿不抓了陛下就该跑了，兜里放着的邀请函随着两人的行走露出来一角，又被塞了回去，也不知道是哪位心灵手巧的风神做的，宣玑在收到的一刻满脑子都是吾等手残凡人做不出此等天上神物。

整张邀请函上公事公办地写了风神全体诚邀朱雀族族长宣玑及其家属盛灵渊前来共度跨年夜，其余细节同齐武帝时期的诏书一模一样，本想着同事之间一起过个节发个微信不就搞定了，后来问了王泽才知道，这是怕他家里不食人间烟火的那位人皇陛下不同意，宣玑一拍脑门儿好像也是个这个道理，回家把邀请函给盛灵渊看时内心还有些坎坷，可从对方见着“及其家属”那几个字时发出的一声轻笑到两人执着手走在街上也不过是几天光景，等着他们的就是燕秋山那个闹哄哄挤满了人的小家和饭菜。

雪还在漫天地下，路灯时不时将两人的影子搭在一起，难舍难分，大红围巾绕着盛灵渊细细的颈子，衬的那人的脸上也多了些血色，宣玑的手不自觉地就握的更紧了些，还不忘用眼刀狠狠剜了侧过脸来偷看盛灵渊的无辜路人一刀，盛灵渊便笑笑，然后任他掰着自己的脸亲上一口。盛灵渊很喜欢宣玑这种带着些幼稚的占有欲，便也对他的亲密行为十分纵容，当然，如果想直接把人按在路灯上强吻的话绝对会被魔气毫不留情地揪住后衣领拎走。

在宣玑的一路索吻之中，两人慢悠悠地抵达了单位宿舍楼下。

毕竟整栋楼住的都是特能人，为了保护大家的隐私，房间的隔音处理做的很好，可一大帮风神闹哄哄的声音还是从窗户里飘进了盛灵渊的耳朵。

“听上去很热闹。”

“是挺热闹的。”宣玑拉着他的手进了楼门，除了燕秋山家里，各个楼层都有着不同程度的喧闹，现代人的跨年夜很热闹，也很简单，无非就是叫上一大帮好朋友一起吃饭，喝酒，宴会到第二天凌晨，喝大了就三五成群地搂在沙发上睡了，第二天早上大家还能再一起乐呵乐呵——虽然宣玑不太认为盛灵渊能接受这样的娱乐方式。

才刚刚上楼，宣玑就险些被突然打开的门板给呼到自己一张帅的惨绝人寰的脸，早有准备的盛灵渊只不过被风带起一缕发梢，一声“嚯，真来了，小杨潮你还真准啊”把一屋子人的注意力都吸引了过来。

毕竟是人皇陛下亲临人间宴会现场，盛灵渊没得到全场的注目礼是不可能的，再加上他还对燕秋山有恩，风神的各位对盛灵渊的感激之情是言不尽的，同样，被邀请来的其他部门人员也都多多少少听说过盛灵渊的事迹，甚至有几个胆大的家伙打算伸手跟盛灵渊握一下，结果当然是被对方拒绝了——毕竟他保证不好身后跟着的那一位会不会因为这一次握手把对方的头发烧的跟坐在墙角默默喝茶看书的老干部肖征一样。

知春人形已经修出大半，两条长腿裹在围裙底下，还看不太真切，上半身的行动已与正常人无异，燕秋山也围着同款的围裙，最角落的刺绣一看就知道是自己弄的，这秀的暗戳戳的恩爱直接让一大帮风神集体吃了一嘴柠檬，就连肖征也不得不举起手里的杯子看了一眼，确认里面泡着的是自己上好的茶叶而不是平倩如带来的干柠檬片。

在一片咦声中，燕秋山伸手让诸位风神噤声，跑回厨房，连知春带最后一盘菜一起抱了出来。

知春的脸是红的，跟他手里端着的那盘大虾一模一样，许久没摸过知春人身的燕秋山自然也是没忍住，直接把人抱到腿上，时不时在脖子上轻轻啾一口，完美复刻坐在对面的玑灵二人的动作，当然，人皇陛下和知春是不会允许自家那位就这么胡作非为的，把人推开的姿势几乎是一模一样。肖征默默把被子里的茶叶换成了柠檬片，接受了这个跨年夜要在酸味中度过的事实，手里的书又往后翻了一页，刚好，打头的那一句是情话，肖爸爸整个人彻底不淡定了，觉得应了王泽他们的邀来过这个跨年夜实在是自己这一辈子做过最不明智的选择。

一大帮风神之间是没有隔阂的，虽说平日里大家都分散在全国各地一年到头也不过是这一天才能碰上面，酒是一瓶一瓶往下灌的，心里话是一堆一堆往外吐的，燕秋山做的硬菜不多，一人一筷子不过一会儿就分了个干净，更多的还是下酒菜，风神的燕总能记得住队里所有人的癖好，大家都揽着自己喜欢的菜去喝酒了，一大帮男人聚在那边划拳，谷月汐往知春身旁凑了凑，想问问这次的跨年夜有没有给你额外准备的饺子，知春却指了指角落里偷偷吃饺子的小孩们示意她在失宠队伍中的地位是无法改变的，谷月汐干脆也悄咪咪地加入划拳的队伍之中，酒量不比王泽他们这一帮大老爷们儿差，反倒是刚成年不久的张昭是第一个让倒的，被指着笑话了半天毛头小子后就让安置在了沙发上，让一直安安静静喝自己柠檬茶的肖征看管着。

宣玑跟平倩如杨潮聊了两句，关注了一下考研生最近的进度如何就混进了风神们打牌划拳贴条的队伍之中，宣玑喝酒不上脸，醉意带上三分，口头也活络了起来，嘴里吃着小菜也误不了他说单口相声，一帮人立马被逗得哄堂大笑，知春脸上也让贴了条，见他笑的高兴燕秋山没忍住便在他脸上啄了一口，羞的知春赶紧去找自己的刀鞘打算躲起来，口哨声立马响成一片，宣玑直接吹出了一首婚礼进行曲。盛灵渊静静地看着灯火喧闹中的宣玑，抿了一口肖征递来的柠檬茶。

燕秋山的小家里吵吵闹闹，他便安安静静地坐在一旁，与人群有些格格不入，身上也不自主地多出几分不似人间之物的气质来，直到一只杯子递到他面前……

“喝茶多没意思。”

盛灵渊顺着拿着那只杯子的手往上看，宣玑脖子上带了些薄红，话里带着三分醉意，尾音上挑，很是好听，继三滴千岁后再没碰过酒的人皇为了自家的朱雀族族长破了戒，随后便被那一整杯豪放饮下去的二锅头呛到。宣玑这鸟人倒是还在没心没肺地大笑，结果当然是被盛灵渊整个拉到怀里亲了好几口，纯当解辣。

时针渐渐指向十二点，几个雷火系的特能在广场上放烟花，经过改良的巫人族咒术也在天空中绽放出不同的焰火，一屋子的风神早就醉的醉倒的倒，知春把燕秋山安顿好了还得再挨个儿把他们都送回去，王泽那黑鲤鱼嘴里的泡泡冒个不停，酒味儿的泡泡飘了整栋楼。

宣玑没再给盛灵渊喝白酒，又弄了些果啤过来，盛灵渊不过是就着他手里的杯子喝了一小口便再没碰过，只是默默地喝着柠檬茶，两人一起从楼里走出去时宣玑整个人已经变成了一只“酒浸鸡”，稍稍烹调一下就能下酒的那种，说话已经不太清晰了，却还能死死地抓着盛灵渊的手。

“灵渊啊……”

“嗯？”

“要不下次跨年还是咱俩在家里过吧。”

“怎么？”

“你一直坐在人群外……喝茶……一个人……然后我过去陪你……”

“我也没说多少话，是吗？”

宣玑点了点头，没说出话来，他在一片觥筹交错之中从脸上贴着的条子的缝隙往出看，盛灵渊一个人清清冷冷地坐在角落，手里捧着一杯柠檬茶，莫名有种孤独的感觉。

“你以为我不高兴了？”盛灵渊看出了宣玑的心思。

对方没有回答，只是安安静静地趴在他肩上，凌晨的大街上没有了飘雪，多了的是共度这个跨年夜后在崭新的2022踏上街头的人们，三千年过去，人间喧闹繁华，他或许不是这红尘间的游戏客，可仅仅是作为这一切的见证者，便能够心满意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