ooc 放飞自我 慎入(且看且珍惜) 我的世界只有我和阿朕两个人。 接到电话的时候,戎星野正在办公室里开着例行会议。他毕业后阴差阳错进了刑警的行业,本以为会是一团糟的生活却被他过得如鱼得水,职位像是芝麻开花节节高升。 炙手可热的新人总是众人视线的焦点,所以当他面前的手机骤然亮起的时候几乎每个人都望向了他。针尖似的目光扎在他身上,戎星野讪笑两声,按灭了手机。 手机上的联系人头框是一张和他相差无几的面孔,绛紫的眼眸下是同样深重的黑眼圈。看上去就像一对孪生子——这是许多人给予的中肯评价,而他只是盯着对方黑发中一缕突兀的白,以两声不尴不尬的笑终结了这个话题。 不像的,怎么可能会像。 阿朕他是罕见的传说,一个可以标记任何性别的Enigma。而自己……他攥紧了双拳,咬得后牙槽都酸起来,他甚至连个Beta都算不上。 一个二十六岁仍未分化的,一个格格不入的怪物。 戎星野总是摸不透戎朕也,成年前兄弟俩相对的房间门上贴的都是“戎老三/二戎和狗不得入内”这类火药味十足的宣言。他们相处也不似平常兄弟,不是戎星野被三言两语气哭就是欠揍的戎朕也被暴力镇压。常言道“家是唯一的避风湾”,戎星野对此不以为然,踢着他弟弟的屁股去找遥控器还要防备着他弟的致命打鸡。 什么避风湾,我瞧是核反应堆还差不多。 即便戎朕也是个Enigma也改变不了武力值几近为零的命运,即便戎星野没有分化也阻挡不了他伸张正义的步伐。兄弟俩人都飞速思考着怎样才能干掉对方,就当是为民除害了。 从这一方面来说戎星野是处于劣势——一种罕见的精神疾病让他被各种各样的戎朕也随时随地地杀害。像是一场永无终结的悬疑谋杀案,无处不在的死亡,如影随形的恐惧。 “喔,那可真是可怜。”他弟弟勾起恶意的笑,对着分不清现实和梦境的哥哥举起了打着石膏的右手,那上面缠着一圈圈的绷带,勒得戎星野喘不过气。“可是受伤的是我啊。” 戎星野不知道这是不是又是自己的幻想,但有一点毋庸置疑,戎朕也应当是讨厌着他的。 成年之后戎星野就马不停蹄地搬了出去,或许说是“逃”更为贴切。他已有逃去美国的经验,现在自己一个人也算是过得风生水起。不缺钱不缺住,不愁工作不愁前程,就是有点儿烦心怎样都睡不够的觉。这毛病自娘胎里带出来就没好过,戎朕也也深受此折磨。他们是磁铁的正负极,在睡眠的毛病上都要南辕北辙才肯罢休。 这么说来他们已是许久未见,戎星野工作出差频率高又没个定准,戎朕也又深居简出搞他的宇宙拯救大计,电话短信都极少往来更别提见面了,戎星野连戎朕也叫他“哥哥“的声音都要忘得一干二净了。 啊……好像本来就没叫过几次。 戎星野突然有些好奇戎朕也打电话的理由,这念头一旦升起就落不下来了,跟片羽毛似的挠得他心上痒痒。本来他的电话关了机就只有戎朕也一个人能打进电话来——戎朕也在他的默许下安装了一套特殊程序。 好不容易熬过例会,他做了好几遍心理建设才拨下了电话。 没有人接听。 来来往往的同事有问起上一个案件的情况,戎星野暂时将个人的疑惑抛在了脑后,约摸过了半个小时才重拨回去。 但是没有人接,只有流利的英文在回响。 戎朕也曾经为了愚弄他将电话无法接通后的英文学得惟妙惟肖,他吃过这亏便绝不肯再上当。戎星野盯着手机屏幕,确定荣戎朕也是真的没有接。 好吧,要是再不接的话…… 但戎朕也总是和他作对,在他耐心告罄前一秒挤了进来,叫他连火都没处发。戎星野向卫生间走去,耳朵里只有他弟弟不平稳的呼吸声和滴滴答答的水声。 家里水管坏了吗,小兔崽子也不知道修。 “二戎。”他弟弟低声笑起来,透着一股子虚弱无力。许是又没吃早饭,但这现在也不归我管了。戎星野一向当甩手掌柜当得得心应手,他曲起一条腿倚着墙壁,冰凉顺着外套舔他的脊背。“你知道我们有多久没见面了吗?” 238天。 他在心里回应,却以沉默作答。戎朕也那里传来机器运作的轰鸣声,简直将他的心脏都震动。他抬头对上镜子里的自己,渐变粉的半长发,深重的黑眼圈,但看上去仍是英俊挺拔,不像一个精神病人。 一个会伤害自己和亲人的,无药可救的精神病。 戎朕也打破了他的自我否定,他换了个不常用的称呼。 “哥哥。” 戎星野下意识嗯了一声,然而电话却被挂断了,怎么回拨都无人接听。身体下意识动了起来,过度的信息炸得他丧失了基本的判断力。他狂奔,骑着摩托闯了数个红灯。就算是即刻丢了饭碗也止不住他脑子里嗡嗡的乱响,那是戎朕也轻飘飘的一句话。 “我杀了人。” 去他妈的水管坏了,那是血在流的声音! 一脚踢开了大门,映入眼帘的便是一滩暗红色的液体。蔓延,渗透,令人反胃的恶心。戎星野对此再熟悉不过,因为工作的特殊性和自身的疾病。但他从未想过凶杀案的现场会成了自家的客厅。 血迹一直拖到戎朕也房间里,房门上是尖锐的抓痕和大力挣扎的血手印,看得出来是一场激烈的搏斗。戎星野关上大门,撑着手臂不停地喘息,他身上的汗水一般都往下流,风一灌就是刺骨的寒冷。 他过去推开了戎朕也的房门,脚底下是半凝固的血液,黏腻中隐有碎肉块的软烂。他抬起眼,门牌上的“戎星野”被糊得破碎不堪。 悉悉索索是收拾东西的声音,戎朕也背对着他蹲在那里收拾衣服,那是一个很大的收纳箱,不用问就知道戎朕也想干什么。 “发生了什么?” 戎星野双拳颤抖,他弟弟外套上也全都是血,像是打翻了他作画的颜料,可空气中的铁锈味总不会骗人。戎朕也丝毫不意外他的到来,他甚至是故意引诱他前来。 一个杀人犯,一个刑警,血管里却流着同样的血。 就算是想象力最丰富的人,也不敢亲手设计这样的情节吧? “阿朕你得告诉我,到底发生了什么?” “告诉你又能怎样?”他嗤笑一声,手上的动作不停。时间被他算得精确,他还有15分钟的时间收拾行李去下一个城市。“告诉了你,好抓我回去吗?” 窗外的暖阳落下一地的光,戎朕也深黑的头发上是跳灯的光点,这光徒有颜色而失温度,戎朕也吐出的话语像是利刃,向戎星野的心脏肆意搅动。 “你不用担心自己的前途,等到我玩腻了抓我回去邀功也可以。” “我给你这个权利。” “哥哥。” 戎星野接不上话,他什么都说不出来。戎朕也甚至没有回头看他一眼,只在所有的东西都收拾好后才关上箱子站起来,对着呆滞的哥哥真心实意笑着说再见。 戎朕也已经,长得和戎星野一样高了。 他总是看不透他。 戎星野也不需要看透戎朕也,他木着脸一个手刀劈晕了戎朕也,抱着昏倒的弟弟只觉得今年的天冷得不正常。 戎星野带着戎朕也跑了。 他有一辆牧马人越野车,最新的型号,在他眼中象征着自由和希望,没想到现在却用来逃亡。戎星野拜托了同为刑警的将阳调查家里的情况,在没找到确凿证据前戎朕也只能算是个嫌疑人。 如果那样的话,如果真的是戎朕也的话,戎星野将以警察的身份亲手逮捕他。 这是戎星野所能做出的最大让步。 戎朕也戎朕也的箱子他没忘了带,里面大多是些衣服,连钱都少带。戎星野搞不明白这样的准备能逃到哪里去,所以他把这看作是戎朕也无罪的证据之一。说他荒唐也好,可笑也罢,世界上有几个人能坦然面对至亲的犯罪。起码在戎星野看来,戎朕也最多只能称作是嫌疑人。 戎朕也自醒来就没有打算和他哥哥说话,大热天的却套个外套把自己围的严严实实。戎星野开车开得漫无目的,没有明确的目的地,他打算什么时候结果出来什么时候再回去。这漫长的公路蜿蜒前行,公路旁的景色由绿转向灰,逐渐被黄沙吞没。 他看了一眼手机,只有30%的电,车上还有三个充电宝,戎星野想这是足够的。他带了好多戎朕也的零食,打算不在必要时刻就不下车。他必须要看好戎朕也,尽管他知道他不会跑。 现在是七月二十四,他们在七月二十三上午出发,不知道是不是心理作用,戎星野觉得毫无困意,反倒是他弟弟在满身鲜血的情况下还能睡得天昏地暗。 他不肯告诉戎星野原因,戎星野也没想过能从他嘴里撬出来。他曾在警校学了好多审讯的手法,但那都不是对戎朕也该用的东西。 他对他总是没有办法。 只有戎朕也才知道自己为什么这么做。 他在三个月前被诊断出了花吐症,很奇怪的,就算是老二次元也没想到会被这样的馅饼砸了头。不知道是什么口味的馅饼,从病患的角度来看这当然痛苦无比,可从另一个角度看……未尝不是一次可遇不可求的机会。 戎朕也看了戎星野一眼,他紧绷着下半张脸,像是钢铁一般坚硬。戎星野开了近一天一夜,绝对称得上是过度疲劳,戎朕也现在还没打算死在他手上,于是当车驶过一片小树林时慢吞吞地说要休息。戎星野奇怪道你不是一直在休息吗,只听戎朕也说我要你休息。 “现在可是大白天,怎么可能睡得着?” “你把车停了,我总会有办法。” 戎星野停了车,看见戎朕也抓过他自己的手机戳戳点点,世界便顷刻暗了下来。 “我改造过你的车。”戎朕也一脸镇静,说话像是理所应当。“你现在可以睡了。” 他甚至从戎星野不知道的犄角旮旯翻出一副再熟悉不过的手铐,把自己和戎星野拷在了一处。戎朕也把手机递给戎星野,下半张脸缩在领子里。 “你可以睡了,二戎。” 想想还真是可笑,明明是戎星野的车,对其了如指掌的人却是戎朕也。 戎星野没质问他,这车的确改造得很成功,几乎全黑的情况下他很快便有了睡意。根本无法抵抗地,他酣睡过去。 接下来的日子一成不变,只有炙热的烈阳和升腾的热浪在活动着。他们前行,从繁华大道驶向荒凉之地。戎星野期间下了两次车去加油,车厢里的零食空了一大半儿。将阳说结果还是没有出来,具体的报告还在进一步调查中。但是……他们在戎朕也的房间里发现了不同品种的花,什么样的都有,上面都或多或少沾着血和碎肉。 那是戎朕也的血。 阿朕的血……戎星野想破脑袋也没有想出那些血从何而来,戎朕也讨厌疼痛,小时候发烧了宁愿一直吃药也不愿意输水,他长得越来越懒,连菜刀一类锋利的东西都少拿,更不要说是流血了。反倒是戎星野,流血受伤就好像是家常便饭。 强迫吗?能强迫阿朕的人恐怕还没有出生。自愿吗?戎星野又实在找不出理由。 他看着睡着的弟弟,裹着厚厚的大褂——他最近好像越来越怕冷,也越来越嗜睡。像是……像是生了重病。 戎朕也睁开双眼,看着他的哥哥试图解开他的褂子,打个大大的哈欠。 “你在干什么?” “你跟我说实话,你是不是受伤了?” “……二戎,我真该想到你是真二。” 他拍开哥哥的咸猪手,刚想说什么却猛然咳嗽起来,戎星野的眼神变得更加狐疑,硬是要解开他的褂子。戎朕也抵抗不过,被迫脱掉了里面的毛衣。他哥哥像是在拼图一般细致,从上至下将他全身摸了个遍。戎朕也喉结一动,声音暗哑。 “你搞清楚,二戎。” “你现在正趴着一个Enigma的身上四处点火。” “你玛丽苏小说看多了吧,又搁这儿犯中二病呢?”戎星野确认好戎朕也没有受伤才松了一口气,特鄙视地瞪了他弟一眼。“你别说我没有分化,就你这体格,说你是个没有易感期的Omega我都信。” “还点火?点你个头。” 很好,中二病人士戎朕也皮笑肉不笑,他一定会让他哥哥为此付出代价。 “将阳说你房间里的花上都是你的血,你难不成要养彼岸花啊?” 戎星野想了想,还是选择一种开玩笑的方式将疑问说出口。他面上轻松,左手大拇指却紧紧扣进掌心。戎朕也也没隐瞒什么,穿好衣服后摇了摇头。 “彼岸花不是用血浇出来的,它是种出来的。” ……我为什么觉得他在讽刺我。 但起码戎朕也愿意和他谈起这个话题了,这无疑是破冰的一个表现,他得乘胜追击。 “手上沾血的感觉很难受吧,我当初刚任职的时候也是这样。” “还好,没我想象中的难以接受。” “……” 他不是在享受吧?一定不是! 戎朕也先他一步开口,他拆开一袋儿零食,将骨头状的饼干咬的咔嚓作响。 “你经常受伤?” “也不算经常,毕竟是那样的行业,伤疤就相当于功勋了。” “哼,大男子主义。” “那你就是小女子主义了?肥宅一个。” “你到底为什么会选择这个职业?” 这问题听上去很普通,但戎星野却找不到答案。凭他的资质做任何有关艺术的工作都必定会成就一番事业,他放弃唾手可得的赞赏,选择了吃力不讨好危险度高的职业。 这是为什么? 有好多人都问过他这个问题,但冲动总是毫无理由的,连他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做出了这个决定。 其实答案远在天边近在眼前啊。 戎星野也拆开一袋零食,是奶粉味的甜,戎朕也为什么会喜欢这个味道? 秉着不能浪费的原则他还是吃下去了,只觉得整个口腔都索然无味。 没劲儿,真的很没意思。 他选择当刑警的原因,不就是为了想证明自己吗? 戎朕也在十五岁的时候分化成了优质Alpha,成年后二次分化成了都市传说中的Enigma,简直就是开挂的人生。而戎星野呢,十五岁时毫无动静还会有人安慰他说是成熟得比较晚,等到成年后连他自己也没再想过分化一事了。 连最普通的Beta都有所属,只有他像个世间所不容的怪物一样踽踽独行。 他想要一个证明,想要一个归宿,这就是他为什么当刑警的原因。 可笑又无聊。 “二戎。”戎朕也夺走戎星野手中的零食,丢给他一包辣条。“你不想吃的话就不要再吃了,明明还有合适的就用不着将就。” 他执意选了刑警,算不算一种将就呢? 戎星野不知道,但时间一定会给他一个满意的答案。 下午的时候阳光就没有那么浓烈了,就是普照众生也得有个休息的时候。这天色正好适合看书,戎朕也从自己的箱子里掏出来一本书。戎星野庆幸自己带上了戎朕也的收纳箱,那简直像哆啦a梦的四次元口袋,什么东西都可以掏出来。 戎朕也双膝上摊开本厚硬壳书,黑色的铅字旁批着红色的注解,密密麻麻的——戎星野扫了一眼就觉得眼珠子疼,也不知道懒得要退化的戎朕也从何来的耐心和时间。 他放慢了车速,好让戎朕也能看得更舒服些——他也讨厌自己这种在小事上莫名其妙的温柔。 半个小时的时间匆匆而过,戎朕也的生物钟又开始叫起来。他盘着腿,双手缩在长袖里只肯伸出一根指头压着书页,半阖着眼看得昏昏欲睡的样子。戎星野又开了五分钟,寻了个空地熄了火。 他拿过那本精包装的书,戎朕也果然没有反抗,他已睡着了。 戎星野没有窥探弟弟隐私的爱好,抽过书就打算搁到前置台上。然而他一和上书,就对着再熟悉不过的封面不知所措了。 这封面本身没有任何问题,设计精巧美工优秀,漆黑的封皮上烫几点零星的白色,视觉冲击力很强。若是往常戎星野还会由衷赞叹一句,然后拆分开来好好研究色彩的组合。但……戎星野捏紧了书,透过指缝依稀能看出哥洛特式的标题——《连环谋杀案》。 这是戎星野写的书。 被恐惧与愧疚支配下的,发泄的怨念合集。戎星野有关艺术的天赋一向是满点,照负责这本书的编辑说就是祖师爷赏饭吃。以“核弹”为笔名的悬疑小说刚问世就赢得了一片赞誉,然而被称作新生代潜力股的天才只结出一颗色泽饱满的果便匿了鲜艳的花朵,在寒风凛冽中收敛了光华。 真可惜啊。 不明真相的读者如此感慨,戎星野却宁愿自己一辈子都不要再写下这样的书籍。它悬疑的外表下是浓重的血腥与疾病,只有互不熟知的陌生人才能把它当成笑话来分担。所以,知道一切的戎朕也是带着怎样的心情翻阅这本书的? 那批注红得像血,是交横陈杂的数不清的疤。 戎星野双眸紧闭,干枯的眼眶中掉不出一滴泪。他也没有资格流泪,当初写下这一本书的时候他就隐隐约约觉得这是个不可挽回的错误,他是明知故犯。 戎朕也对他哥哥的态度像是海上冰山,表露出来的一小部分总是嘲讽和无视,仔细咂摸咂摸还能品出点关心,而深埋海底的那部分无人知晓。戎星野不能去看,也不想去看。 …… 他又在自我欺骗了。戎朕也,他弟弟的所有想法都在这本书里。它甚至不是触手可及,而是真真切切就在他手上。 封存秘密的潘多拉魔盒,有着致命的吸引力。 戎星野全身轻微颤抖,将手中的魔盒放在阳光之下的前置台上。 他倚在车座上,忽感一只手搭住了自己的肩膀,拂过突出的喉结,再熟稔不过地环住他的脖子,把全身的重量压在戎星野身上。 就像小时候戎星野会背起走不动的戎朕也,一模一样的力度。 “为什么不看呢?”他弟弟悄无声息地趴在他肩上,有些疑惑地歪着头问。戎星野知道这又是视觉上的幻象,因为真正的戎朕也还在一边低着头打瞌睡。但他回答不了,他甚至无法呼吸。“在你心底,我是罪无可赦的杀人犯吗?” “不对吧——”他笑起来,在戎星野心上的荒原烧了一把疯狂的火。“明明你才是。” “伤害弟弟的杀人犯。” 车窗上砸下神明的眼泪,干旱的沙漠边缘靠得便是那点恩赐存活。远方绿田与黄沙交界处是一片灰蒙蒙,颜色比天上的阴云还要深上几分。 戎朕也于睡梦中被冻醒,他从箱子里翻出最厚的衣服套上,窝在副驾驶上裹紧了毛毯。风钻不进密封的车窗,但戎朕也的关节却开始痛起来,一点点地渗透,比纯粹的疼更加绵长而难以消除。他心知这并非老年人常患的风湿痛,而是生命被加速流逝,急速衰老的体现。 他咳出一小片带血的花瓣,心下了然。 然而他不着急,他向来不缺乏耐心。戎星野不知道下车去采买些什么了,竟也放心将他一个人留在车里。他看到了前置台上的书,毫不在意地打了个哈欠。 他可以想象到戎星野拿到这本书时是个什么可怜样子,他也知道戎星野绝对克服不了心中的恐惧去看他写下的批注。他还在算计着他,但这算计里充满了扭曲的爱。 真不知是愚蠢还是聪明过了头。 戎朕也哼笑一声,寻了个舒服的姿势又睡了过去。 再睁开眼的时候戎星野已经回来了,在有光的环境下他很少能睡着,但此时此刻却已是深度睡眠。戎朕也想了想,还是决定不去打扰他可怜的哥哥。他看那车窗上透着模糊色彩的水帘流淌,永无止境的,像是要将这一年的积蓄下光才肯罢休。 孤注一掷,和他一模一样。 戎朕也的脚踝如同泡在了酒里,酥麻的感觉就是牙酸。他曾读过古代酷刑的相关书籍,知道有一种将人泡在酒桶中腐蚀而死的“骨醉”之刑。他忍着痛苦,对着戎星野紧贴额上的一缕湿发目不转睛,汇了好半天才有一小滴水珠顺着颧骨往下流。 戎星野的头发有些长了,和他高一时留的狼尾一样,散在肩窝滑出道浅浅的弯。戎朕也压抑着喉咙里涌上来的猩甜,血味弥漫了整个口腔。他喘息着,将自己蜷缩成了一条濒死的虫子。戎星野还在兀自睡着,一向皱紧的眉头舒展开直飞进粉紫色的发鬓中。戎朕也又看向戎星野的右耳垂,那里挂着一枚黑钻耳钉。 那是戎朕也亲手为哥哥打下的疼痛。 “你在这里躺着干什么?” 驾着轮椅从玄关拆完快递,回来时便看见戎星野四仰八叉躺在地上生无可恋。出于礼貌戎朕也随口问了一句,他哥哥刚从美国回来,扎了一身的看不惯的习惯。就比如此时此刻,戎朕也瞥过地上人身上缠的各式金属链子,卡着戎星野的死角翻了个十足嫌弃的白眼。 “你是不是偷着骂我呢?”双手往后脑勺一垫,戎星野脚尖够到戎朕也的白鞋尖上,动作十分豪迈——如果忽略他还抽着鼻子红着眼睛的可怜相。按家规这周轮的是戎星野做家务,所以戎朕也便也由着他哥蹂躏自己新买的小白鞋。“戎老三你那白眼我凭着意念就可以感受到。” “喔,那可真是了不起。”戎朕也反过来踢了他哥一脚,一双死鱼眼毫无波澜。“所以呢,你躺这里干什么?” 戎星野不自在地揉了揉眼,有些不好意思地说。 “我刚买的耳钉找不到了,可能在沙发下面……” 后面的话他不用说戎朕也也明白,一定是因为找不到后又恰巧看到戎朕也拿快递回来,来不及站起来假装无事发生,就只好像个乌龟一样把壳压在了下面。 戎朕也喜欢用动物来形容他哥哥,因为在他看来二者毫无差别——都蠢得要死。 如果有人问戎朕也说戎星野最像什么,那他一定会十分坦然地说“像人”。 “那你哭什么?” 戎星野经常因为一些在戎朕也看来是小事的东西哭,从小到大,这个毛病从来没有改掉过。就好像他才是兄弟中年龄小的那一个,总是喜欢向戎朕也撒娇……不对,这个毛病倒是早就已经改掉了。 果然,戎星野一碰自己的左耳垂又开始呲牙咧嘴。 “那耳钉就是从这里撞掉的。” 那一定疼的要死,硬生生把带好的耳钉撞掉。戎朕也凑近了看,地板上果然有几小滴鲜血。 “二戎……笨蛋。” 戎星野没有反驳,大概还在心里默默认同。他现在就是十分后悔,在戎朕也面前他什么脸没丢过,不就是撅着屁股趴地上找耳钉吗,至于火烧屁股地转过身来还不小心撞到耳朵吗? 这买卖真亏。 戎朕也一眼看破了他哥哥心里的小九九,光明正大地叹了口气。 “茶几下面第二个柜子里有药箱,自己去卫生间里处理。” 他丢下这句话就自顾自回了房间,丝毫没有要出手帮忙的意思。笑话,和愚蠢的哥哥相比,当然是二次元老婆更重要了。戎星野在他背后小声骂他没人性,没想到耳尖的戎朕也暗自记下了仇,第二天就拿着不知来处的穿耳器露出了恶魔的笑容。 “你不要假模假样地笑,我瘆得慌。” “那你就瘆着,过来。”戎朕也敲着膝盖,像是骗小孩儿一样。“又不疼,你左耳朵都打过了,还怕右耳朵吗?” “你能懂什么,那叫个性。”戎星野又不是小孩儿,怎么可能被他弟三言两语给骗到,双臂环在胸前有着莫名其妙的自信和骄傲。“甭想坑我。” “你难道不知道只打左耳朵代表着同性恋?” 戎星野懵了,他确实不知道还有这么一层含义,打耳洞只是一时兴起,哪能知道还有这么多的含义。 那看来是不打不行了,他看着戎朕也胸有成竹的样子,又想了想在外面打一个要五块钱,这么说来还是戎朕也更便宜一些。 他老大不情愿地点了点头。 “那好吧。” 戎朕也的确技术很好,戎星野不知道是不是Enigma的性别给了他干什么都能游刃有余的能力,打完之后甚至有了一种把左耳朵重新打一遍的念头。不过念头只能是念头,永远不会付诸实践,而戎朕也最终还是没有逃过挨打的命运。 “你妹啊戎老三!”偶然间刷手机得知了真相,戎星野恨不得穿越回去把那个傻乎乎的自己给掐死。他拔掉他弟弟的耳塞,声音高得像是在家里唱摇滚。“网上明明说,打右耳朵才代表同性恋!” “有区别吗,你明明很喜欢。” 也是哦……那能一样吗?! 戎星野气急败坏又无可奈何,只能待在自己的卧室里一个劲儿生闷气。他发泄怒火的方法和缓解压力的方法同样奇葩,大笔一挥画了几张戎朕也的像,唰唰唰地任凭油墨迸发,直观上看简直惨不忍睹。但静下心来仔细看,就能发现其中的精髓。 他不知道自己的艺术天赋是满点吗,在审美上有共通之处,抱走这几张发泄之作的戎朕也心满意足地想。 他才不会承认自己是故意的。 相安无事的氛围最终还是被打破了,那是他们离开的第四个晚上。 雨一直在下,两个人窝在车里头对着头睡觉——这在往常可是很少见的场景,事出反常必有妖,这话一直都不假。 戎朕也睡醒的时候他哥哥刚接完一个电话,周身的气压瞬间低了下来,像是山雨欲来风满楼,而窗外的雨已下了很久。 “将阳打电话来了。” 戎星野握紧方向盘,竭力压抑着翻滚的情绪。戎朕也像是毫无感觉一般,手指头点着窗外的雨点不知在想些什么。戎星野没有再说话,世界骤然安静下来,只有像是鞭炮的雨声在炸响。戎朕也又玩了一会儿,才像是施舍一般问了一句。 “怎么不说了?” “你——那全是你的血。” “无论是地板上,还是房门上……全部,全部都是你的血。” 不应该流那么多的。 唯一的可能,就是戎朕也在尝试自杀。 “为什么?” “啊……你真的想知道?” 戎星野点了点头,嘴唇都要被咬烂。 “你必须要告诉我。” 这样啊……戎朕也笑着,意味深长地掐上了自己的脖子。那里有一个很小很小的,后天形成的腺体。它正在吸食他的生命,用他的鲜血染出代表着绝望的花朵。一生只能绽放一次的,死亡的浪漫。 戎朕也用力一掐,半形成的花朵被吐出来。他一边咳嗽一边捏起那朵花,在戎星野震惊的眼神中端详着。 原来今天的是荼靡啊,雪白中带着丝丝艳红,这让他满意地点了点头,强硬地别在说不出话来的戎星野的耳朵上,仔细打量着什么角度才最好看。 行动的力量总是大过语言,戎朕也是故意的。 “我告诉你了呀。”他假意疑惑着。“为什么不高兴呢,二戎?” 花吐症。 因单向爱恋而患上的一种疾病。 以自身的情感化为花朵,以自身的血肉化为养分,吐出的花会根据患者对单恋对象的不同感情和心情而改变。听起来十分美好,尽管结尾会是死亡。 戎星野对此略有耳闻,曾经他的好兄弟大明星池苔也曾患过此病,并以此为契机成功追回了自己的前女友。的确十分美好,但是戎朕也呢,他暗恋的人也会暗恋他吗? 生活中哪有那么多幸运,即使是戎朕也也有无能为力的时候。 他拿下耳朵上那只花,雪白的荼靡对着他张开嘴笑,越来越大,直至将他吞噬。 荼靡花开,良人可归——它是一种等待和终结的花。 今夜过后,一切都将尘埃落定。 “你的……那个人是谁?” “……” “说话啊,戎老三!就算是绑也要把那个人绑回来,你不是一直都有办法吗,一定能够让那个人爱上你吧!” 他终于爆发了,火力全都集中在戎朕也身上。戎朕也却还有闲心在想不在沉默中爆发,就在沉默中灭亡,鲁迅先生诚不欺我。戎星野一看到他那种事不关己的样子就觉愤怒,揪住戎朕也的领子咆哮。明明是发火的一方,可是他的表情,戎朕也扭过了头,却好像在哭一样。 明明该死的,是我啊。 你有什么好哭的? “你告诉我那个人是谁,我们现在就出发!” “二戎。”他打断了他,按住那双紧抓着方向盘的手,上面凸起的青筋像是条条蚯蚓,说不出的丑陋。“没有时间了。” “我们走得太远啦——根本赶不回去。” “就只有我和你了。” 是戎星野执意把戎朕也带上这条不知归途的公路的,是他在把戎朕也推向死亡。 戎朕也没有说一句阻止和责怪的话,但戎星野却觉得自己已经死了成千上万遍。 全都是他的错。 “怎么……怎么会这样啊……阿朕,你为什么不说……你要我怎么办……” 他扯着自己的头发语无伦次,他知道戎朕也不会拿这种事来开玩笑。于是时间也像没有了意义,所有的一切都在嘲讽他的无知与无助,嘲笑他的自以为是。 戎朕也已经压不下细碎的咳嗽,他身上寒冷,而额头发烫。戎星野哪怕再缺乏有关性别方面的常识也知道戎朕也的易感期来了。 这无异于雪上加霜。 就算是戎朕也要他去抓一个无辜的人他都认了,可是偏偏这世界好像只剩下他们两个人。 方圆十里,无人之境。 只有戎星野能救戎朕也了。 戎朕也当然不会求他,他要戎星野主动来救他。 “我不会对你出手的,二戎。” 这句从痛苦中挤出来的承诺反而让戎星野下定了决心。他绞紧双手,脸色苍白却话语坚定。 “我可以。” “我可以给你。” 戎朕也像蛇一般眯着双眼,不肯放过猎物的任何一个表情。他在以为哥哥考虑的姿态引导着戎星野摔下悬崖,而那崖底是漫天花海还是腐朽虫穴,只有戎朕也知道。 “即便这可能没有用?” 戎星野如同断腕的壮士有视死如归的勇气,然而真正临死的确是他艳羡又厌恶的弟弟。他有着兄长的担当,却没有情人的热爱。 “即便这可能没有用。” 戎星野像是一只被逮获的蚌,他的壳被撬开,他以痛苦孕育的珍珠被捕蚌人攫取。 如同不可言喻的梦,他将他拆吞入腹。 衣服被褪下,皮肤暴露在冷气中起了一层细小的鸡皮疙瘩。戎朕也的嘴唇有些干裂,粗糙的触感在细嫩的皮肤上游移。他恨不得自己是个盲人,这样便能将荒唐阻隔。 戎朕也含住他的右耳垂,漆黑的耳钉变得水润光滑,像是本不该被侵占的穴道被润滑。 有什么东西再也回不去了,从戎星野主动亲上戎朕也的眉心开始,就有什么坚守被毁掉了。他们没有接吻,像是约定俗称,不是出于爱恋便丧失了接吻的资格。 戎朕也微微抬起头来,看见他哥哥眼里已经染上了情欲。这让他感到兴奋又不爽,因为戎星野现在还不是完完全全属于他,他无法忍受这样的表情会被第三个人看见。 哪怕只是可能,也一定要被扼杀在摇篮里。 他是我的是我的,他是我一个人的。该死的占有欲发了疯地咆哮,他俯下身子啃啮紧致的肌肉,温热的舌头舔舐光洁的皮肤。戎星野在颤抖——任何人在这种情况下都会颤抖。他痛恨自己没有尽到长兄的职责,反而亲手将幼弟推下了堕落的深渊。可这并非他的错,他只是习惯性地招揽罪名好让自己解脱。他自责,他也同样快活。 他们诞生于同一个子宫,自同一个母体孕育。他们是血浓于水的至亲,身上缠绕着斩不断的因果。他们咒怨,为何会被套上兄弟的枷锁。他们庆幸,进一步是皆大欢喜退一步也有海阔天空。 他们本为一体,他们合二为一。 被进入的感觉总是痛苦的,皮肉被一点点撕裂,疼痛在一寸寸蔓延。戎星野挣扎着要去拉上车内的窗帘,这光刺得他流泪,好像稀巴烂的感情不合时宜地昭告天下。他恍然觉得自己的脊梁骨在痛,像有手指拼命地揉搓和戳刺。 不,不是错觉。戎朕也的手臂正死死锢着他的腰,戎星野不明白为何此时戎朕也会有这般力气,像是紧缠猎物的蟒让他窒息。他深陷沼泽,而他的手指尖堪堪够到窗帘……也只是堪堪罢了。 他被钉死在座椅上,浑浊的气息吞吐,戎朕也绛紫色的眸捕捉他的一举一动。 “我将注视你的一切,哥哥。” 不该……不该是这样的。 戎星野在哭,他在被占有。他身上的少年不知疲倦地啖食他的血肉,生命的能量从联接处流动,这让戎朕也看上去终于有点Enigma的模样。 强大,傲慢,永远都是一副胜券在握的样子。 一个合格的Enigma。 阿朕可以拥有很多选择,他未来的伴侣可能是Omega也可能是Alpha,就连普通的Beta也有获得他宠爱的资格。银发或是黑发,成熟或是纯真,什么样的人都有可能,唯独不应该是戎星野这么一个无法分化的——怪物。 无论是法律还是道德,这都是一种罪,戎星野承担不起。 可你总不能叫他眼睁睁地看着弟弟走向死亡,那对他来说未免太过残忍。 戎朕也深深凝望着他,Enigma的本能逼着他低下头去咬住哥哥的后颈,血管中流淌的恶劣因子叫嚣着标记与转化——他要他哥哥变为专属他一个人的Omega。 然而他不能,他觉察到牙齿间的皮肉在轻微地颤抖,于是戎朕也强压下翻涌的欲望,收回尖齿而落下一连串轻柔的吻。层层叠叠,红紫的花依次绽放。 他是个可以无视性别限制随心所欲的Enigma,却独独标记不了游离此外的戎星野。这是上天对他的宠爱,也是对他的嘲讽。 如果他们两人都是Beta该有多好,戎朕也后退两步,戎星野前进两步,他们仍旧并肩而行。 但没关系。戎朕也咳出一小瓣带血的花,他的手臂穿过哥哥的臂弯去触碰那颗在滚烫皮肤下跳动的心脏。他将以此为标记。 “不应该……不应该是我。” 戎星野喘息着,无意识间将自己的想法说出了口。戎朕也问他,他便忍不住将对弟弟未来蓝图的规划脱口而出。 “二戎,你还是不明白。”戎朕也扣紧他的手指,眸子深紫涌动。“平行世界中会有无数个我,而我正在创造一种未知的可能。而这可能都有你和我,这便足够了。” 戎星野的眼泪流了半面,痛苦中夹杂欢愉,身体和精神的双重折磨蚕食着仅剩的理智。他哭泣,感到自己正在崩溃,他只能无助的念着早已刻骨铭心的名字。 “阿朕,阿朕……” “你想要什么,哥哥。”戎朕也当然不会放过这么好的机会,他充满恶意地添上平时不屑的称呼。他既期盼戎星野会给他一个满意的答案,又希冀着戎星野的真心话——即便那很可能会让他失望,但起码是真心话,而他要的便是那么一颗无价且易碎的真心。 戎星野咬住了下唇,像是要守住一个深深的秘密。 时间在流逝,天色已渐渐昏暗,像是死亡的影子将他们慢慢笼罩。等太阳彻底下山的时候,时间就要到了。 “二戎,你当初进入警校的时候对自己发了什么誓?” 戎朕也轻而易举地挪开戎星野压在脸上的左臂,一点点吻尽那满面的水痕。从眼皮到鼻梁,从眉骨到下颌,咸湿的味道点在舌尖上。他亲他,却唯独不肯吻他的唇。 戎星野不知道戎朕也是从何处得来这一秘密的,但正如他无法停止生理性泪水的滑落,他也无法阻挡戎朕也漫不经心却不容置疑地掌控他的一切。 “我……我要救下每一个求救的人……不放弃,不放弃任何渴求光明的灵魂……阿朕!” 戎星野瞪大双眼努力去看,他弟弟正捂住嘴巴,像是要将整个肺咳出一般承受着被撕裂的疼痛。未好尽的伤口又一次被撕开,不住地将生命转化为死亡的爱意。花在生长,以戎朕也的身体为土壤,向着不知所措的戎星野拼命燃烧。 时间快到了。 戎朕也止不住地咳嗽,按住想来查看他身体状况的戎星野。大滴大滴的血砸在戎星野光洁的腰腹上,顺着肌肉的纹理蔓延。车外的雨点越来越大了,将车里的两个人都震颤。 冷,好冷……不是从皮外传来的冷,而是从骨头里往外溢出的,细胞内部的坏死。 “有的。” 戎朕也突然笑起来,他嘴角是半凝固的血渍,一朵娇艳的罂粟被他咳出来,扁长的叶子上挑了些碎肉。戎星野看得触目惊心,完全不敢去想它是怎么生出来的。戎朕也从车底下费力地拖出个黑皮口袋,站在车椅上将口袋朝着戎星野翻转。数不清的细小花瓣淹没了戎星野,这绝对不算什么很好的经历。浸透血腥味的花瓣令他干呕,而他弟弟只是笑,像个逆生长的小孩子一般,于成年之际显现出孩童的天真。 “有的,哥哥——你放弃了我。” 那个人是你啊,暗恋的,单恋的,求之不得的……通通都是你。 真相已然大白。 戎朕也亲手策划了一场谋杀案,他既是凶手又是受害人——他以自身为饵引诱他的哥哥。他谋杀自己,扼杀这份不为社会所容纳的沉甸甸感情,而本应置身事外的戎星野便是他的同谋。 一切都在戎朕也计划之中,说不定这场突如其来的雨和骤然爆发的情潮也是如此。戎朕也有这个能耐,戎星野对此毫不犹疑。 因为阿朕是神明眷顾的孩子。他被戎朕也的血淹没,他被戎朕也的爱禁锢。戎朕也仍笑着,尽管他的面色越发苍白,他在以这种方式将戎星野隐秘的恐惧照得无所遁形。因为戎星野是被戎朕也眷顾的,另一个自己。 看似是戎朕也把控了局面,但真正的钥匙一直都握在戎星野手中。生或是死,爱或是恨,戎朕也在逼他做出选择。 戎星野煞白着脸,对上戎朕也居高临下的视线。 怎么可能放弃他? 怎么可能不救他? 从第一次被叫哥哥的时候,宿命的齿轮就已经开始转动,他们是这不可抗命运下的两只蜉蝣。 “所以你连结局也预料好了吗?”他喃喃着,在戎朕也体力不支倒下来前伸出双臂。炽热的身躯相撞,乱七八糟的液体干涸在了一处。戎星野咬住戎朕也的下唇,相同的紫眸相对,他们共享同一条生命。 予我新生。 “好好睡一觉吧。”天上的雨终于停了,神明又以笑容莅临这片大地。戎朕也紧环着哥哥的腰,如愿以偿地昏睡过去。戎星野扯过毯子将两人裹在一处,黏黏糊糊得像是八爪鱼,像是寄居蟹。他苦笑着。“我又不是凌波丽,哪用得着你犯中二病,大费周章的?” “只要你一句话就够了。” fi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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