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世楚晚宁回到现世看到楚宗师过生日,并遭遇墨燃表白,踏踏.疯.狂.嫉妒的故事。 「晚宁握着锋利镜片,一把扎入踏仙君胸口。 而踏仙君气息疯狂,亦将自己嵌入楚晚宁。 两人同时都被.剖.开.,楚晚宁终于崩溃出眼角.湿.意.:“疯子,你就是疯子!” 踏仙君抿去对方眼角泪痕:“死心吧,生生世世,永永远远,我们都会这样纠缠下去。”」 ———————————————————————— 1、 不知何时开始,踏仙君身上,常常有了浓郁到几乎凝固的血.腥味。 他每次来红莲水榭的时候时候,都会强.迫楚晚宁同他一起沐浴。 并非狎昵,不涉风.月,他只是扯着对方的手,让楚晚宁一下下擦.拭身.体。 直到身.体都泛出绯红。 苍白而阴戾的帝君,深邃轮廓尽带大理石的触感。 瞳孔深处,却有迷惘的荒草茂.密丛生。 踏仙君紧紧抱着楚晚宁,头埋在对方肩膀。 “好难闻。” 他不知道在说什么, “只有你身上的味道,还那么干净。” 楚晚宁一动不动,任他抱着,他眼中星光如鳞,如废弃佛龛上跌落的白玉碎片:“莲生于泥中,仍然不蔓不枝,皎洁如月。” “是你的心.......” “住口!” 踏仙君忽然将他按在桶壁上,怒气让他胸口起伏,瞳孔生出.血锈,日食般妖异, “楚晚宁你以为你是谁?你不过本座.身.下.顽.物,一介妾氏!你哪来的资格教训本座,楚妃!” 楚晚宁脸色苍白如纸。 本是名动天下剑,却熔骨化魂做他人掌中觞。 他崩作岌岌可危的心弦,何堪拨动。 巫山第六年,月色如同夜空灵魂出窍。 千山万岳都好似即将腐.败的骸骨。 男人的力气是压倒性的,他被摁在桶边,刹那就被长.驱.直.入。 “楚晚宁,你都这样了。” 踏仙君狠狠.咬.着.他颈,太过用.力,仿佛要将他撕作碎片,血.腥铁锈般漫开两人口齿, “这样狼狈,这样不堪,怎么还能来教训我。” 楚晚宁在浮舟般摇曳中,只能睁着那对掐作胭脂花的湿红眸子,低哑道:“畜.生......” 原来再多言语,诸多劝阻,在踏仙君看来不过居高临下。 是他可笑,哪怕到了最后,仍放不下作为师尊的责任。 他亦有心魔,这一生,纵骨断颈折,不愿服输。 楚晚宁知道自己不过凡胎俗骨,偏偏学不会和命运妥协。 他不信,不信他那烟雨朦胧中,自泥泞中托起蚯蚓的少年,已不在。 可是他还有多少信念,足够消磨? 2、 楚晚宁终于发现了花,发现了异常。 斜阳如远空跳动心脏,天地的石磨缓缓转动,碾出黄昏一片血色。 那个瞬间,痛楚是突破心房冻土的草芽,只是刹那,便长为参天巨木。 根系钻入血肉的每一寸肌理。 痛.不.欲.生。 他没有输,他没有看错,他门下的弟.子墨燃,本不该是这般模样。 铜壶滴漏扯出一线月光时,踏仙君来了。 楚晚宁晚间该喝的薬,早就冷透了。 白衣仙尊已经很久没有细细描摹对方脸孔,甚至在心底,也早早将墨燃两字,和踏仙君划得泾渭分明。 男人很高大,身影遮住了窗棂,就像峭壁割裂天空。 他的玄衣上暗金纹路迤逦,但蟠龙却似锁在布帛上,连狰狞都显得小心翼翼。 绷紧的唇角,微蹙的眉心,还有捏得过紧的指节,因.挣.扎.而瞳孔裂出石榴般赤色。 楚晚宁才发觉,原来每一次靠近他,墨燃亦消耗许多力气。 “又不好好喝薬。” 踏仙君剑眉微蹙,拿起薬碗,一把搂住楚晚宁,将他嵌入胸口, “本座告诉你,你欠本座良多,若是就这么轻易死了,我就算把黄.泉掘出,阎殿粉碎,也要将你捞回来。” 他言语狠厉,将碗递到楚晚宁嘴边:”喝。“ 白衣宗师静静看他一眼,默默饮尽。 因为太苦,楚晚宁张着唇微微吸气,他下意识蹙眉,却又猛地舒展眉眼,不想让人看出他胸腔里燃.烧的涩意。 踏仙君的眸色从不耐转为深邃,似海面下的暗流,无声汹涌。 “你又.勾.引.我。” 苍白指尖极轻.揉过唇.瓣,踏仙君语气里有种咬牙切齿的.挣.扎.,他脸孔被夜色切割出妖鬼般英俊,竟令人难以逼视, “楚晚宁——” 吻落下的时候,意外温柔似花瓣落在水面。 楚晚宁第一次将双臂搂上对方脖颈。 犹如弦断,踏仙君身.体不受控.制的颤.抖 一下。 他微微睁大了眸,有些不认识的盯着楚晚宁,指尖触.碰气泡一般,轻轻擦过对方的脸。 这般错乱。 好似两杯盛着鸩酒的金盏,碰撞时灵魂叮咚作响,四溅色彩斑斓的毒液。 满溢而出,滋味醉人。 密林似夜暮的逆鳞被流风瓣瓣拨动,发出的窸窣响声。 细雨是天空饮泣,淋淋漓漓,点滴芭蕉无限恨。 楚晚宁耳边是船渡江上的空茫,雨声伴水声,叠着舟楫荡漾。 前前后后,摇摇曳曳。 这样张惶失措中,踏仙君亲着他的指尖,抿着他的耳.垂,在他痛苦的呜咽中,也会一声声唤着,宝贝,放松一些。 男人那样一次次唤着,仿佛真在珍惜,真在沉迷,真的,将自己视作珠玉珍宝。 他竟觉自己正是对方所求所需。 错觉结作一颗星,好似银币跌落在心中生锈的罐子中,竟将肺腑砸出深邃空洞。 一生都填不满。 3、 楚晚宁撕.开时空生死门,做了所有他该做的事。 撕.裂自己的魂魄,将希望埋入楚宗师和墨燃体.内。 尽量轻得像一缕风,了无痕迹。 法.力即将消逝,他终究放心不下,又去了下一个时间节点。 那个陌生时空,被抹去所有血.腥曲折的世界。 此刻,他来的时候,正是死生之巅张灯结彩的时刻。 旧河山尽换新颜。 银月宝石般璀璨,嵌在死生之巅眉心,那里没有重云摧城,唯有青岑默默。 群星荡着秋千,载崖下花藤摇曳。 楚晚宁只觉得夺目得难以直视。 他上山之时,有很多弟.子拿着灯笼,却不知为何见面便.偷.偷.将之藏在身后。 青涩而恭敬地道:“楚宗师好。” 楚宗师? 似脑海里锈坏的钟,骤被人敲响,尽是震聋发溃。 血液都在嗡鸣不已。 这么久了,这称呼蒙尘到荒草丛生,陡然被提起,竟成锥心噬骨。 楚晚宁喉.咙发苦,他只能轻轻点头,将颤.抖指尖藏在背于身后的袖中。 “你们,你们也好。” 几名弟.子睁大了眼,满脸愕然的匆匆告退,声音散落风中:“玉衡长老怎么突然如此可亲了,莫不是中了邪?” 伫立月色中的仙尊垂下眸,流光皆是雪花,融入骨髓,清寂无声。 也许他该回头,不去看那生动如画的场景,便不会心如刀割。 可他还是放不开,落不下,如果不去看一眼,这一生都难以安宁。 就在楚晚宁越过小径,撩.开遮目繁枝时,他突然看到了一个颀长的少年。 墨衣宝衫,轻裘缓带,发.丝的末梢染着月光,正一脸欣喜的看着自己。 是墨燃。 “师尊!” 他欣喜的看到了自己,一手捏着灯笼,一手攥着绿翅兰,站到了自己身前。 少年眼底剔透,映着澄明长空,星子垂饵般沉浮。 “你怎么在这里?” 他眉梢眼底毫无保留的喜悦,钝刺般扎伤了楚晚宁。 别这样看着他。 别用这样欢喜无限,好似见到心上人的目光,盯着他。 “师尊。” 他将手中花塞到楚晚宁掌心,指尖轻轻摩挲两下,眼眸明亮如烟火, “我们.偷.偷.跑掉吧,去山下。” 4、 楚晚宁被他带着御剑时,立刻就后悔了。 他全身冰冷僵硬,动弹不能,而少年人滚.烫而宽阔的胸膛贴着自己,双手虚搭在他腰间,似是礼貌,却又暧昧。 圆月如海底升起的宫殿,带着精雕细琢的遥远。 云烟似呼吸的水母擦过身侧。 深邃到没有尽头的天空,似乎只有沉沦,无尽沉沦。 感官方寸大乱。 少年人立在青葱岁月步入成年的门口,嗓音有着奇妙沙哑,他轻轻在楚晚宁耳边吹气:“师尊,我前些天问你的事,可以告诉我么?” 楚晚宁什么都说不出来。 缭乱云霭是次第海波,层层冲刷灵魂的礁石。 他不知道问题,又要如何回答? ”师尊居然没抽我。“ 墨燃又闷笑两声, “不过若是在这样九.万.里.的高空掉下去,是不是会一齐粉.身.碎.骨?” 光在墨燃眼中,如海边顺流而下的琉璃瓶,不知其内藏着何方精魅。 楚晚宁一瞬间觉得,这似乎也是不错结局。 5、 集市热闹的超乎想象。 东风夜放花千树,更吹落,星如雨。 鸳鳞碧瓦,飞檐斗角,绣拱云楣,宝埒香尘。 商铺琳琅满目,人群栉比鳞次。 无数灯火好像栖息在繁华巨木上的蝴蝶,时不时的拍打翅膀。 走进一条窄巷时,他们轻易就被人流冲散。 楚晚宁茫然四顾,却什么也没说。 可能在旁人看来,或许他连表情都不曾变化。 没有人能轻易察觉他眼底破碎的冰层。 楚晚宁有时也会想,没有察觉,是不是也就等于不曾发生? 他缓缓前行,麻木地踩碎了了自己.身.下.的影子。 “师尊!” 忽然有人分开人群,自千万.人之中,自繁华尽头的荒野深处,紧紧拽住了他。 不早不晚,恰如其分。 他狠狠撞入一个滚.烫胸膛。 “师尊......” 少年人声音里有着劫后余生的恐惧,他汗滴自鬓角滑落, “吓死我了,我还以为把师尊弄丢.了。” “如果把师尊弄丢.了。” 墨燃长长叹出一口气, “那我活着还有什么意义?” 楚晚宁垂下眸去,微微推开面前人:“人多,这是难免的。” “那这样好了。” 他自背后探出手,仿佛行舟推开喧哗波浪,将楚晚宁拢在怀中,隔开汹涌人流, “我帮师尊拦着所有人,保护着师尊,这样我们就不会分开了。” 楚晚宁微微回头。 他喉头仿佛咽下了火烧火燎的热碳。 墨燃额角有着细汗,他说这句话的时候,声调平稳,可眉梢眼角的紧张揭.露了他的不安。 楚晚宁张了张唇。 他想说,他不需要保护。 他想说,分开不分开也无所谓。 可他最后什么都没说。 墨燃的只是虚拢着他,但人潮却迫使他们紧紧.贴在一起。 那双手渐渐捏住楚晚宁的肩膀。 少年人身上有着明澈的皂角香气,无关风.月,如一只烛,忽然照亮了楚晚宁阴霾缠绕的世界。 或许,岁月安稳只关乎,心境。 6、 他们到了各色铺子前,墨燃买了碗甜酪,声色并茂的告诉楚晚宁,这东西有多好吃,有多让人惦记。 楚晚宁听着他说话,那言语总似夜幕孔窍吹出的笛音,遥远而美好。 “师尊都不理我。” 青年瞳孔带着丝绒般黝.黑,深深注视着他,突然舀起一勺甜酪,塞到了楚晚宁口.中, “您尝尝,好不好吃。” 清俊少年的温柔行径,忽然和强揽着他,往他口.中塞.入甜杏的踏仙君重叠。 白衣仙尊心脏如冬眠的蝶被刺痛。 “为何要喂我。” 楚晚宁声音无甚起伏,只泛着寒凉金属光泽。 “师尊,不喜欢么?” 墨燃眼中幽幽火光渐渐暗去,映出楚晚宁有些苍白的脸色,他摸了摸鼻子, “其实,您看着霜雪清冷,但若看到喜欢的东西便会多瞥几眼。寻常人看不出来,我却是,能发觉的.....” 他说:“我希望师尊开心,所以才主动喂您。” "天天端着架子。" 踏仙君烦躁至极的声音缠绕耳边, “却要本座来伺候你,楚晚宁,本座到底是哪里欠你?” 他以为自己身为人的喜怒早就淹死在海底深处。 却原来还是会一一浮现。 不恨此花飞尽,恨枝上,仍有残红待绽。 期待是种至毒,楚晚宁早就不敢再尝。 “师尊。” 墨燃有些无辜的将碗递到楚晚宁面前,双眸满是晶亮糖霜, “真的,很好吃的。” “不必。”楚晚宁轻轻推开对方,“足够了。” 食之甜也,若入愁肠,愈苦。 7、 墨燃又站在一个摊位面前怎么都不肯走。 那铺子多是卖一些佳偶定情的物件,他不知买了什么,藏进了怀里,十分珍爱的样子。 楚晚宁被他拽着,静静走了好一阵,终于忍不住道:”那是什么?“ 墨燃看他一眼,面庞微微有些泛红。 榴花灯照着他们的脸,赤色荡漾,楚晚宁又觉得自己只是看错了。 墨燃一直没有回答,楚晚宁不是会刨根问底的人。 两人缓缓被人潮推着向前,耳边皆是浮沫般喧哗光影。 高大男人忽然开口了:“我,我有个喜欢的人,不知该如何表白,所以买了样东西,想给他看看。” 喜欢? 楚晚宁下意识想起那个香消玉殒于天裂的少年——师昧。 其实在和踏仙君相处多年的过程中,师昧早就是他心口一道疤。 只是不知为何,在这个世界里提及,让他有种结痂被一下撕掉的错觉。 旧伤淋漓新血。 最难将息。 楚晚宁咽下满口铁锈味,不动声色的错过脸去。 远处,无数烟火相生相灭,如同天空裂出冰纹。 那么美好。 楚晚宁瞧着,却觉得月亮好似夜晚心脏,所有斑斓皆是其中抽.出的一根根细银链。 墨燃接着说:“我很怕他不喜欢我,所以想让师尊帮我参谋,他会不会喜欢这个......” 楚晚宁忽然挣开对方牵着他的手,声音森冷:“你.有.病.么?” 他说:“我不过是你的师尊,既非好友,亦非父兄,凭什么要替你看这个?” 白衣仙人转身要走,却被墨燃一把拉了回来。 力气有些大,楚晚宁一下撞到男人坚.实的胸膛。 “师,师尊......对,对不起。” 墨燃瞠目结舌,应该是撞得.太.猛.,他清楚看到白衣仙尊红了眼圈, 似薄冰下奄奄一息的锦鲤,啄开眼中霜纹。 墨燃将甜酪放回小摊上,一只手轻轻.揉了揉眉心,一只手轻轻拍着对方后背。 他明明比楚晚宁小那么多岁,却语气柔和,如哄稚子。 他说:“师尊,不疼,好不好,不疼了。“ 流光生出烟雨,令视野蒙上一层迷离雾霭。 楚晚宁想自己被荆棘洞穿,做成血滴漏时,看生命流沙般消逝时,没觉得疼。 楚晚宁想自己被宋秋桐押入水牢,甲片一瓣瓣拔下,十指血肉模糊时,也不曾觉得疼。 他不知道,为何此刻胸口会枝叶横生的疼。 也许伤口最怕的是,晾在冰雪中良久,突然遇到暖阳。 8、 墨燃的眼里有霜天.银.河.,他声音极轻,仿佛刹那就要淹没在人潮里。 他拿出胸口里的那个物件,放在楚晚宁面前:“师尊,传说这宝物里能看到我的命定之人,你就帮我看看是谁,我不敢看。” 楚晚宁猝不及防,一张脸就这样映入瞳孔。 是,他的脸。 剑眉入鬓,凤眸斜挑,眼尾轻挂一抹红,似夕阳的长篙,荡开晚霞的波心。 只是双眸幽邃如寒潭,再多光.明坠入,也被刹那吞噬。 灯光敲着鼓点,流光溢彩酿做夜幕杯中酒,未曾品尝,已经熏然。 原来那宝物,竟然是一面鸳鸯镜。 他看着镜中自己的眼神,像失控撞上.海边暗礁的行舟,就这样粉.身.碎.骨。 墨燃有些慌了:“师尊?” 楚晚宁却忽然回身,剩余不多的灵力,化作法术点向高大青年的眉宇。 他说:“回去吧,你要找的人,不是我。” 他说:“如果有什么话,好好对他说。他其实已经等待了,很久,很久。” 这不是他的故事。 他不敢要结局。 9、 墨燃神思混沌,就这样被他牵着手,在山道上崎岖前行。 这一刻天地很安静,云烟轻得像夜空张.开蝉翼,星辰也似珠贝埋在滩涂。 只隐隐泛着晖光。 隐隐有银铃.声响,叮当不绝,仿佛祭铃指引,令他深入眼前黑.暗。 楚晚宁忽然觉得这一生,似乎便是在牵着他前行。 深深浅浅,坎坎坷坷。 当他看见另一个自己时,还是不由怔了怔。 那是宝剑锋刃未锈,名琴弦音未哑的模样。 是一生初心,未曾蒙尘的模样。 楚晚宁指尖在墨燃眉心轻轻一点,而后用隐息咒,刹那隐在竹林之后。 墨燃如.梦.初.醒,看见了不远处的楚宗师。 梅姿鹤态,如一艘月船,荡开身边所有黑.暗。 他忽然跑了上去,不管不顾拦住对方:“师尊,生日快乐。” “我有个礼物要送给你。” 高大青年垂了垂眸,梨涡里也酿出几分羞涩,他拿出一块鸳鸯玉佩,戴到了楚晚宁颈边, “还有,师尊,我喜欢你。” 年轻人有着特有的诚恳语调:“师尊,你呢?” 楚宗师似乎被惊着了,夜色下满是瞳孔里皆是宝石折射的光彩。 他垂眸,似乎絮絮说了什么,墨燃一时点头,一时摇头。 楚晚宁后来就转身了,没再听他们说什么。 但他看到了。 那两人不曾分开的手。 他知道,他也喜欢。 是的,他也,喜欢。 10、 楚晚宁后来回到死生之巅时,正赶上瓢泼大雨。 万物的油彩都被冲刷殆尽,流光如敲碎的细.颈.瓶.,晶砂皆是残片。 楚晚宁一步一行时,才发觉之前的铃.声,竟然出自己身。 离开时,在另一个世界用了隐息咒,直到此刻才意识到,有什么一直被他揣在怀中。 他拿出来,才发觉是那面墨燃买的鸳鸯镜。 飞飞鸳鸯鸟,举翼相蔽亏。 俱来绿潭里,共向白云涯。 音容相眷恋,羽翮两逶迤。 雨水模糊了镜面,再看不清其中映出容颜。 楚晚宁指尖轻轻摩挲其上,就好似异度空间里那两人相拥的温度,透过雕纹錾金传来。 他从不贪心别人拥有的东西,可既然机缘巧合,他是否也可以将之留下? 楚晚宁叹息一声,便将镜子揣回胸口。 他缓缓走到红莲水榭时,那雕阁跨梁,玉楹云廊前,却站着面目阴鸷的踏仙君。 玄衣帝君既没有开结界,也未曾撑伞,他抱着臂,戾气如啄食腐尸的鹰隼,栖息在他眸中。 “楚,晚,宁。” 一开口便是熟悉的咬牙切齿,男人躁怒不堪的火气似乎雨水也难以浇灭, “你去哪里了!!!” “......” 楚晚宁不知该如何解释,在异界似乎用尽了他所有力气。 就这样越过了踏仙君。 男人一把攥.住了他的手腕,微眯了眸,光影如蝎尾高扬:“是本座近日待你太好,惯得你如斯放肆,竟连话都敢不回!” 楚晚宁看向他,隔着雨幕,似有回忆的珠帘轻荡。 同样飞眸含星,如刻如琢的脸,那个人眉梢眼角却只有温柔。 他说:“师尊,对不起,师尊,不痛了。” “你大可以治我的罪。” 楚晚宁侧过脸,不愿再有目光交集, “血滴漏,水牢,悉听尊便。” 踏仙君猛地睁大眼睛,后牙紧.咬,他全身肌肉.紧绷,仿佛一只满张的弓,随时便.要.射..出羽箭。 他攥楚晚宁的手如斯用.力,让后者觉得,下一刻便要被他碾碎。 “好,好。” 踏仙君脸色愈加苍白,瞳中一线猩红,似蛇瞳熠熠。 他勾起唇角,猛地将楚晚宁扛在肩头,大步向前走去。 楚晚宁头重脚轻,他挂在踏仙君身上,血液倒流。 雨水浇透了他全身,也好似融解了他全力铸成的铠甲。 这般情状,这般姿态,他已经能预料下一刻,自己被甩在榻上,将要遭遇什么。 “墨燃。”他声音低哑,指骨握地咯吱作响,“你当真就连一点师徒情分都不顾?” 男人却不发一言,如无声划开雨幕的刀,周.身皆是戾气。 在这个世界,他永远如此狼狈,无论怎么去拾起最后一点尊严,却轻易被敲成粉碎。 这样的事发生了如此多遍,唯独今时难以忍受。 不过是,因为,在另一个世界,那是他的生日—— 11、 出乎楚晚宁意料,踏仙君扛着他,却是到了宫中祠堂,他一把将对方摔在拜垫上。 男人居高临下,水滴陆续跌落,仿佛深海中爬出的幽魅,为复仇而上岸。 “楚晚宁,我为何如此对你,你还不明白么?” 雷光大盛,远空似巨木熊熊点燃,枝叶尽是蓝色火花。 长鞭般扫过室内两人对望的瞳孔。 踏仙君胸膛起伏,扯着楚晚宁的后领,眸色血红:“楚晚宁,今天是他的忌日!是本座最爱的人之忌日!” 他狠狠摁下楚晚宁仙鹤般脖颈,让他对着高台上的牌位跪拜。 烛火憧憧,仿佛将死之兽即将阖上的瞳,发出暗淡而苍白的光。 楚晚宁却挺着背,怎么都不肯被压下。 他说:“师昧之死,我纵有过,却绝非凶手。” 白衣男人一把掀开踏仙君的手,凤眸如刃:“他之忌日,我为师,他为徒。祭拜可以,何须跪拜!” “楚晚宁!!!” 踏仙君将他扯起来,狠狠一搡, “难道你连一点都愧疚都没有!” 楚晚宁撞上身后柱子,闷.哼一声,怀中物忽然当啷一声掉在地面。 “这是什么?” 踏仙君比楚晚宁反应更快,一把将那物收在手中,他眼神仿佛野兽般噬人, “鸳鸯镜?谁给你的。” “还给我。” 楚晚宁想要去夺,却被踏仙君一把掐住了下巴。 踏仙君脸色从未如此可怕过。 如劫云垒做高塔,在狂风中摇摇欲坠。 他像一只海下徐徐游弋的鲸鲨,光影都似鳞片闪烁。 “楚晚宁。” 男人的语调突然轻而缓,擦过繁枝茂叶的银蛇一般, “说啊,这是谁给你的?鸳鸯——是谁胆敢觊觎你?嗯?” 楚晚宁见过踏仙君的暴戾,疯狂,冷漠,狠辣。 却从未见过他这般形容。 好似并非凡人,而是魑魅画皮而生,周.身都是森森鬼气。 他竟然勾了勾唇,仿佛最体贴的情人,将楚晚宁拉入怀中,轻轻.揉.搓他唇.瓣:“楚晚宁,我不想和你生气,说,是谁送的?” 楚晚宁感觉像有无数蜘蛛爬上他脊背,头皮都有些发.麻:“我无意自己买的。” “自己,买的?” 狂风吹熄了祠堂中所有火烛,唯有踏仙君眸光熠熠,似山洞深处幽幽蛇瞳。 他狠狠将鸳鸯镜一掷,镜面刹那碎作千百银屑。 飞入肌肤,嵌入心底。 “楚晚宁,你居然敢骗我!” 心脏仿佛脆弱气泡,被无形手一下捏碎。 楚晚宁没有说话,只猛地扑过去,将所有锋利碎片拢在手中。 掌心阖起,血色满意。 点滴朱.红,汇迤逦伤口。 踏仙君眸色暗了暗,他将人一把拽到怀里,一根根掰.开那受伤的苍白指节。 “滚。”楚晚宁声音都在颤.抖,他眼尾被烧红的刀尖划开一般,赤灼滚.烫,”不要碰我!“ “唔......” 踏仙君法术一动,两人顷刻就回到了红莲水榭。 他野豹般吻住了他。 两人口.中瞬间蔓出铁锈味道。 “松开!滚!” 楚晚宁握着锋利镜片,一把扎入踏仙君胸口。 而踏仙君气息疯狂,亦将自己嵌入楚晚宁。 两人同时都被剖开,楚晚宁终于崩溃出眼角.湿.意.,他指尖松开,满手血.腥,终于彻底崩溃,拍打着高大男人:“疯.子,你就是个疯.子!” 雨横风狂三月暮,门掩黄昏,无计留春住。 “本座一直便是个疯.子。” 踏仙君抿去楚晚宁眼角泪意,居然浮出个嘲讽而苍白的笑, “楚晚宁,你我这般厌恨彼此,合该如此血.腥伤害。” “死心吧,生生世世,永永远远,我们都会这样纠缠下去。” 踏仙君就这样紧紧箍着楚晚宁,仿佛海妖卷住浮舟,一齐向海底废墟沉没。 堕向永无止境的爱恨炎狱。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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