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女孩的呼吸逐渐平稳，龙族人看向鹤川的表情里少了一丝敌意，但警惕丝毫不减。

黎殁收回手掌，平静地打量鹤川，鹤川跪坐着背对他，他只能看到鹤川的发顶。

头发很软。

意识到这一点，黎殁修长的手覆在自己的嘴边，眉头狠狠皱起来。

在想什么呢？

什么头发软？

竟然觉得耳根后温度攀升，拼命压制也无济于事。

好在鹤川的治疗已经结束，小女孩只需要后续再补充能量，就可以恢复如常，只是，冥龙造成的伤痕会永远留在身上，无法消除。

鹤川的光力因为黎殁的帮助已经回复满了，但消耗的精神力短时间内无法弥补，加上前段时间见证了冥龙大战，过度紧张，赶路的疲惫让鹤川连起身都有点踉跄。

黎殁瞥了鹤川一眼，神情颇有些冷漠。

繁沐倒是笑眯眯走上前，为鹤川拍了拍身上的灰尘。

鹤川洁白的斗篷上沾满了沙土的气息和污渍，小心翼翼地看了一眼黎殁，欲言又止。

繁沐立刻开口：“我们龙族不喜欠人情，你有什么需求可以提，我们尽力满足。”

这次，龙族的其他人都没有反驳。

说完就看向黎殁，眼睛里满是笑意。

黎殁不置可否，坐在房梁上，黑暗再一次隐藏了他的表情。

鹤川摇摇头，脸色一如既往地平静，刚刚可能是强装镇定，这时候真正静下心来，或许是因为小女孩已经没有大碍。

“我没有什么想要的。”鹤川如是说。

但他抬起头，没有看繁沐稍稍错愕的表情，而是直直地看向黎殁，如果没猜错，黎殁也正看着他。

“但我确实有一件事想要寻求帮助。”

鹤川莫名觉得压迫，只能又低下头，转而看向繁沐。

“我此次前来，是因为有一只光鲲在寻觅的时候迷失了，长老们说各地域都没发现踪迹，大可能在暮土，派我前来寻找。”

“因为各地域所有的光鲲都是我在喂养和看护，我也有责任寻回走丢的光鲲。”

“请问，你们谁有看见过光鲲或者有它的消息吗？”鹤川脸上爬满了担忧，一路走来看似清高的他此时才像是有了生气。

他从小就只有哥哥，没有玩伴。

光鲲因为他是纯净光力的缘故，十分亲近他，自小到大，早已和光鲲有了深厚的感情。

如今听说迷失在暮土，只怕是凶多吉少。

繁沐听后沉思了片刻，欲言又止。

“暮土的光能低糜，有一个地方是曾经暮土大殿之一，如今已经破败，唯一的就是离月亮很近，那里光能比其他地方稍稍强烈，你如果要带它离开，我带你去。”黎殁跳下房梁，与鹤川擦肩而过。

鹤川眼里闪现了亮光，欣喜溢于言表。

“它还活着？”鹤川猛地抓住了黎殁的衣袖，急于求证事情的真实度，一时间，也没注意自己的动作。

黎殁也没回头，抽出被鹤川抓住的衣摆，闷声回应：“嗯。”

“老大，我和你们一起去。”繁沐走上前和鹤川并肩，对鹤川点点头表示安抚。

黎殁顿下脚步，回头看繁沐。

“怎么，你觉得我一个人不能护他周全？”黎殁眯起眼睛，眼底不明所以的情绪让繁沐感到后脖子凉津津的。

“老大，一路顺风。”繁沐立刻给了鹤川一个自求多福的眼神，退后一步并和鹤川挥手告别。

鹤川：“……”

黎殁连个眼神都没赏给繁沐，转身就走，后知后觉的鹤川这才跟上黎殁的脚步。

风已经不似之前那么凛冽，但一望无际的沙漠，还是会让人心里涌上无尽的荒凉和孤独感。

走上一会儿就能看见破败的残堆和立柱，鹤川路过时都会看上两眼。

黎殁走的很快，鹤川的体能不似黎殁，黎殁身经百战，这点路程对他来说可有可无。

本来是要飞行赶路，但暮土的风沙迷眼，风速过大，鹤川的飞行能力实在跟不上，只能步行。

黎殁想起鹤川的飞行能力，嘴角不禁撇了撇。

禁阁的教习能力，也不怎么样。

黎殁只神游了瞬息，鹤川就已经被落下很远的距离了，黎殁站定，脸上显现了少有的无奈。

沙地里像有一双无形的手抓住了鹤川的脚，狠狠地吸住，每走一下都比在草地行走困难许多，风还没停，偶尔卷起来的细沙让鹤川有点儿寸步难行了。

“咳——”鹤川先前赶路就没喝水，后来知晓暮土的水源来之不易，更是舍不得喝，将水袋还给了繁沐，此时嗓子正叫嚣着干涩的不满 。

二来，鹤川本就不适应这里的水质，他从未在这里生活过，喝了那一口水，胃已经有些不舒服了。

纯净的体质，排斥一切不纯净的外源。

鹤川有时，也恨极了自己的这份特殊。

忽而，前方不远处，黎殁靠在柱子边像是在等鹤川。

鹤川发觉自己走得太慢，赶紧追上去，难免有些气喘吁吁。

“对不起，我走的太慢了。”鹤川努力调息着，黎殁闻言，看也没看鹤川，原地坐下。

鹤川不明白他为什么突然不走了。

黎殁见鹤川愣着，面无表情拍了拍自己身旁的位置。

“过来。”

鹤川走过去坐下，疑惑地歪头看他：“我可以继续走的，我不累。”

黎殁这才看了一眼鹤川。

这是他第一次仔细的端详这个外族人。

洁白的斗篷此时已经被黄沙亲吻过了，留下了几道痕迹，看起来有些格格不入，手臂上有刮伤，白皙的皮肤让伤痕显得触目惊心。

一直不进水，鹤川的嘴唇干裂发白。

睫毛上也沾染了些许黄沙，鹤川低着头沉思，不知道在想什么，睫毛像小刷子，盖住了眼底的情绪。

有些狼狈。

柱子本身体型不大，斜立在沙地中，黎殁身子倾出去一半，这样鹤川可以完全靠在柱子后，不被风沙侵扰。

黎殁拿出水袋，递给身旁小憩的鹤川。

鹤川发觉黎殁的动作，睁开眼看见面前的人既疏离又平静的眼眸。

一时间，竟不敢接过他手里的水袋。

鹤川心里想：不会下毒吧。

黎殁看他不接，也不催他，也没有不耐烦，静静等着，眼神没有丝毫的变化。

他是极有耐心的。

而鹤川的内心却不像黎殁那样平静。

之前拿剑锁喉，龙族的人对自己敌意那么大，他身为老大，岂不是更想将他杀之而后快？

“没毒。”黎殁轻启薄唇，又将水袋往前递了递。

鹤川：“……”

也是，他要杀他，还需要下毒这么麻烦吗？

思考了几秒，拿过了黎殁手里的水袋，再小心翼翼看了眼他，似乎没有过多的表情，云淡风轻。

刚拧开水袋的袋口，想起在大殿前喝过的水，现在肚子仍旧隐隐作痛。

倒也没那么想喝了。

“干净的。”黎殁半靠在柱子上，轻瞌双眼，像是在叹息。

听他这么一说，鹤川倒有点局促。

“我不是嫌弃，是我之前喝了一口，肚子一直在疼…”鹤川立刻解释。

黎殁的眼皮抬都没抬一下，好似没听到一般。

“我是纯净者，我身体本能地排斥一切杂质。”

黎殁的眉毛不着痕迹地挑了一下。

纯净者是鲜少有人知道的，哪怕鹤川使用了自己的能力，大多数人只会以为是高阶治愈术。

保密这件事，禁阁一向擅长。

可这个外族人倒是一副不设防的模样。

真是奇怪。

鹤川低着头，慢慢拧开袋口，视死如归般喝了一大口，快速地咽了下去。

这一次，水里没有了沙子。

鹤川惊喜的看了看水袋，又看了看黎殁。

是他又净化了好几遍对吗？才会一点沙子都没有，和平常他喝的水，竟没有一丝区别。

在这荒凉的地方，压迫感四处都是，包裹住身体的只有冰冷的月光。

可这时，鹤川却抓住一丝不易多得的温暖细细品尝。

“谢谢。”鹤川闷声说，也将这一分真心的感激存了一份在心底。

未完——
鹤川原型——卡卡
黎殁原型——龙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