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雪,她们老大找你……有事。” 某一天,顾七突然找到我,塞给我一张纸片,对我说。 “什么?”我皱皱眉,打开纸片,上面的字属实过于飘飞:“明天下午一点,林海公园见。”后面没有署名。 “是职业三中那边的约你。”顾七看着我,眉眼间有点忧虑,“听说她们……学校校风败坏,可能人也不怎么样,你要小心。”说到后面,她的声音低起来。 “职业三中?也没离我们学校很近,她们找我做什么?”职业三中与我们学校隔了几条路的距离。 “不知道。”顾七摇摇头,然后走开了。我在原地捏着那张纸片。上面的字迹,真是太过挑衅。 星期日,下午一点,林海公园。 我准时到达那里。从车上下来,便看到了一群小太妹。 最前面的一个画着浓妆衣着暴露的姑娘看了看我,问:“你就是时雪?” 我点头。点头的同时,我听到几个小太妹窃窃私语:“北泉的女校霸怎么这么普通?”“不会是替罪羊吧……” …… “跟我来小树林一趟。”那个姑娘说完就领着那群小太妹往公园北边茂密的白桦林里走去。 我紧随其后。 到了白桦林,那个姑娘看着我,用商量的口吻问我:“你那个房子怎么卖?我出价五十万,你觉得怎么样?” 大手笔,是个家里有矿的小太妹。 “房子千千万,怎么偏偏要买我的?”我抱起双臂,微微昂头看她。 气势不能输。 “……你隔壁是我喜欢的人。卖不卖?”姑娘看着我,似乎想到了什么有点笑意。 隔壁?……江白? 前几天江白去职业三中附近参加奥数比赛去了……难道他们就是在这个时候认识的? “就因为这个理由吗?可是让我抛弃一个住了几十年的家,我怎么舍得。” “……那你要多少钱,只要我出的起。”姑娘画着烟熏妆的眼睛看着我。 “钱不是问题,重要的是我愿不愿意。” “那么说你答应了?” 我笑起来,没想到她那么单纯:“我什么时候说了?你不要自作主张。这么跟你说吧,钱是身外之物,感情是内在之物,你叫我放弃感情去追求金钱,你觉得可能吗?” “感情?你跟江白什么关系?”姑娘肉眼可见地焦躁起来。 “嗯…,恋人关系。”我故意地把一根手指放在下巴上点了点,带着挑衅的笑意看她。 其实我并不希望跟她们打架,但我也不想让她们随随便便靠近江白。因为我不知道她是不是那种追求到手就抛弃的人,也不知道江白能否接受。 “不可能,她们都说江白没有女朋友。”姑娘的手握成拳状。 “你觉得可信?”我抱着一种莫名的心态跟她说话,完全不在意有没有踩中她的底线。 “……那就将你除掉好了。这样江白,就是属于我的了。”姑娘的眼里闪现出近乎病态的占有欲,变脸之快让我惊讶,然后一群小太妹就扑了过来。 以一敌众,胜算的几率有多大。虽然是跟一群女孩子打架,无非就是抓抓扯扯,拳打脚踢,但一众人的话,不是她们被吊打,就是我被吊打。 我在抵挡她们五花八门的攻击时,居然能分心去想别的事。 我想啊,江白,这是第二次,我为你打架。你的话我还是没听。 下一次就不会了。 天空突然阴沉起来,不一会儿倾盆大雨落下。我想起江白昨天晚上还跟我说,天气预报今天有大暴雨。 只是下得很不是时候,我身上的伤口浸了水,一种带着苏麻感觉的痛楚直袭全身。 不知是谁大喊了一声:“时雪,你是不是有毛病啊,骗人说江白有女朋友。你是不是喜欢他?” 我没有作答,在雨中笑起来,踢翻一个人。 “对,我就是喜欢,你想怎么着我啊?” “你这种人喜欢江白的话,那江白也像你一样吧,下贱、卑微又令人唾弃……”一个女生向我放狠话,蹦出的词一个比一个难听。 对啊,我下贱,我卑微,我令人唾弃,可无论如何,江白他都不会像我。 我扑过去揪住那个女生的衣领,无视其他人对我的拳打脚踢,狠狠地朝她打过去。 “你觉得你很高尚吗?” 我笑着问她,不要命一般在雨中打着她。她奋起反抗,跟我纠缠在一起。 其他人站在旁边,居然只是围观。 “愣着做什么!”那个女生向其他人大叫。其他人好像突然醒悟一般,一窝蜂把我拉开,把我架着。那个女生气急败坏地骂着我,对我拳脚相向。 我没有反抗,反而笑得脸上是雨是泪都分不清。 “让开!!!” 一道男声穿过众人,落到了我的耳畔。重重雨帘中,我看见那个朝我狂奔而来的身影。 让我猜猜,会是谁呢…? 我的眼前一黑。 - 原本我与父母也是相亲相爱的一家人,后来,完全都变了。 父亲的一次次晚归,母亲的一次次等待,都成了碎在地上没来得及打扫的玻璃,还有我那颗心。 父亲说,他厌倦了母亲一天天都照本宣科的生活,他觉得母亲应该持家,而不是在外奔波,每天下班他回到家里等待他的却不是家里的温情。 母亲固执地认为她没有错,父亲为此一次次发怒。家里能碎的都碎了,能摔的都摔了,每天我起床看到的第一眼不是妈妈的爱心早餐,而是一片疮痍。 我还小的时候,在一次父亲母亲吵完架后,我去问父亲为什么要对母亲发火。母亲一下子就哭了起来,父亲则是毫不留情地扇了我一巴掌,直接把我打蒙了。 他们恨我,这个所谓曾经爱情的结晶,现在就是牵扯住他们的绊脚石。 我曾经想过,要不要了结自己,成全他们各自的幸福。后来,我还是想,留下吧,即使他们各自成立了幸福的家庭,我也要让他们想起他们充满碎片的爱情。 我多卑鄙啊。 可我不是圣人,我没有办法自己受着苦让他们享受幸福快乐。 因为破碎的家庭,所以我的性格变得孤僻暴躁。那段时间我经常挑衅他人,总是把自己搞的遍体鳞伤。 伤痛能够让我暂时忘记我悲哀的过往。 随着时间的流逝,我慢慢释怀。可是我在学校的名声烂得一塌糊涂,所有人都对我恶言相向。 那时候每天都有形形色色的社会人在家门前讨要所谓的补偿。我不得不每天放学后去打工。 还有些不良居心的人想要侵犯我,有几次被同学看到,于是关于我的事情传遍整个学校。 只有我知道我没有,我特意去学了跆拳道,把他们打走了。冼不清也知道,因为他救过我一次。 那一次那个人特别可怕,为了报复我带了一群人来。我明白我打不过,但我也不想交代在他们手里。 那时候冼不清跟他的小跟班路过,就见义勇为地帮了我一次。冼不清还说,要教我怎么保护自己。 可是后来我伤害到了一个对他来说可能很重要的女孩,那时他的眼角猩红,整个人都散发着危险的气息,问我为什么这么做。 我只是出于下意识的防范罢了。那时候那个女孩带着一群人莫名其妙要来打我。 从此我们决裂。 所以,我至今还是不明白冼不清对我的喜欢只是纯粹的,还是报复的。 最后,我遇到了江白。 他干干净净的,有些稚气,又很可爱。像是通往新生道路投射下来的光。 我走近,却突然意识到自己与他不是一个世界的人。我该选择离开的。 未来他的光明路,可能不会再有我多管闲事的保驾护航了。 - 睁开眼,入眼的是一片雪白。 ……医院的天花板。 我浅浅地叹了口气。 “你醒了?”身边一个熟悉的声音传来,是冼不清。 “醒了。”我突然感到有点失望,却又为自己的这种感觉感到好笑。 “……你怎么那么喜欢骗我。”冼不清突然说着,淡淡笑了笑,“你说过你不喜欢江白的。” “……对不起。” 不仅是现在,还有以前,我都应该跟他说句抱歉。 冼不清却状似不在意地摇了摇头:“你知道打的那个女孩是谁吗?”没等我回答,他就说:“你曾经打过的。” 我的心猛地一缩。是她吧,那个对冼不清来说很重要的人。 “那是我同父异母的妹妹。”冼不清坐着不看我,“不过没关系,父亲与我的母亲离婚了,我跟她也没有关系了。” 突然间思绪很乱,有点怜悯,又有点欣慰。各种情绪交织,我不知道说什么才好。 “好了。”冼不清站起身来,自始至终目光都没有落在我身上,“你爸妈等会儿会过来。” 一瞬间,我觉得心里的某个地方坍塌了。 一种发自内心的厌恶把我吞没,叫嚣着要把我的理智拖走。 “你明明知道……!”你明明知道我和父母不合,明明那天在病房里你都看见了。 冼不清停下脚步,传来的声音突然单薄起来:“你总该面对现实吧,自甘堕落很好玩吗。” 我沉默了。看着他走出病房后,我突然笑起来。 自甘堕落一点也不好玩,可是你也不是一起了吗。 父亲母亲到达病房的时候意外地没有吵起来。我猜想可能是冼不清对他们说了什么吧。 我深深吸了一口气,打破病房里的寂静:“你们离婚吧。” 父亲母亲各坐床的一边,没说话。 “我觉得这样挺累的,你们都没有爱了,还要因为我勉强。你们每天吵架吵得累,我也每天看你们看得累,不如早散早解脱。” 说出这些话的时候,突然感觉我与他们之间有点亲情了。 “那你怎么办?”母亲问我。 “让我一个人生活吧,抚养费的话你们两人一起出,怎么样?” “……”沉默即是同意了。 他们走后,我躺在床上放空。突然有敲门声传来,我就随意地说了句“进”。 意料之外的人站在我面前看我。 是江白。 我看着他的面孔,感觉很尴尬。于是我开口问了句:“……你来了?” 就是句废话。 江白看着我:“嗯。”然后他走过来,一起迎来的还有他身上清清的味道,我分不清那是洗衣粉的味道还是沐浴露的味道。 江白坐在我身旁的椅子上,问:“你不是答应我不打架了吗?” 我看着他头上微微翘起的呆毛,有点想笑。但我最后还是没有笑出来。 “嗯。我对不起你。” 江白清凌凌的眼睛看了我一眼:“也不是对不起我,应该是对不起你自己。你明明知道这么做伤害的是你,完成了也没有什么回报,你怎么还去做?” 喜欢你算吗。 我摇了摇头,跟他承诺:“下次不会了。” “嗯,我就再信你一次。”江白的语句里透着单纯,让我又有点想笑。 “江白。”我想起了什么,叫他,“你的鸽子们喂了吗?” “嗯,它们都好好的。” “看来啊……”我莫名其妙地想到它们没有我也能过得很好,就有点难过。但是我没有说出来,反倒问了个无关紧要的问题:“江白,你最喜欢什么?” 江白不明所以:“嗯?我最喜欢的……应该就是白鸽了吧。” “嗯,那也是我最喜欢的。”我早就知道他会这么说,于是就看着他笑。 江白,就像白鸽,纯洁可爱。它们的心思永远是单纯的,眼睛里永远像是藏有希望的,在我漫长的黑暗中,带给我一场短暂温暖的光明。 所以。 江白,我喜欢白鸽,也喜欢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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