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梦魇彼岸（十）
　　“嘿！朱雀，你在做什么？”不知何时回到宿舍的基诺，一把从后面抱住了正咬着笔杆苦思冥想计策的朱雀。
　　自从与玛丽安娜皇妃聊完天后，他就一直把自己关在房间内，思索着破坏这个世界的方法，可思来想去，最终的难题都是如何能单独接触到鲁路修。而玛丽安娜皇妃以出差，去与其它学校交流学习为名义，和查尔斯陛下开始了他们新的环球之旅，一堆儿女就这么十分放心地扔在学校里。
　　唉～这种脑力工作真不适合自己，没瞧见地上的废纸都已堆成两座小山那么高了吗？　　见朱雀不理会自己，基诺就自己伸长脖子看着朱雀正在写写画画的纸张，“这是什么？不会是在准备写给尤菲米娅的道歉信吧？”
　　“才不是……”
　　“你小子就别装了。”基诺大力拍了一下朱雀的后背，一脸我了解、我明白、我都懂，你不用再解释，解释就是掩饰，掩饰就是事实的表情，“之前在宿舍，你们两人整天腻歪得跟什么似的，超过一个小时联系不上，就急得要撞墙了，还一直嘴硬称只是普通朋友。现在呢？这都过去多久了？你们俩人都没再通过电话。不过这样也好，我们这些单身狗多清香啊～何必给自己染一身恋爱的酸臭味，知道被迫吃狗粮吃到吐是多么痛苦的一件事吗？”一边说着，基诺一边迅速踢掉鞋子，窜上床，玩起了游戏机。
　　……你要真的想要，身边的女人还会少吗？
　　不再理会基诺，朱雀继续思考着自己的计划，可还没写上几个字，基诺就又从床上探出脑袋说。
　　“对了！米蕾有邀请我们，一起去学校附近的海边玩，有句话她要我转述给你。”基诺轻咳几声，捏着嗓子，学着米蕾的样子说道，“‘枢木朱雀同学，你作为学校的风纪委员，这次的活动你去就去，不想去也得去！这是学生会会长的命令。’”
　　……自己有选择的余地吗？
　　“什么时候？”
　　“就后天。”
　　“去参加的都有谁啊？”
　　“就我们这些人啊～”基诺按照顺序，掰着指头数起来，“米蕾、前辈、克洛维斯学长、黎星刻、利瓦尔、C.C.、夏莉、妮娜、卡莲、尤菲米娅、罗洛、娜娜莉、阿尼亚、神乐耶、蒋丽华，还特别邀请了杰雷米亚老师、咲世子老师、罗伊德老师、塞西尔老师、修奈泽尔老师和柯内莉亚老师哦～不过他们一去，我估计卡诺恩先生和吉尔福特先生估计也会跟着一块去。”
　　这么数过来，去的人还真不少。也许……这次的海边之行，就会是一个很好的接触机会呢！
　　朱雀将那如同鬼画符一样的纸张揉成了一团，为小山再添加了一块砖。明天还有整整一天的时间，足够自己好好计划打算一下了。
　　　　阳光、沙滩、波浪……一到海边，入眼便是一望无际的蔚蓝。白色的沙滩上，珊瑚或珠贝被随意地丢弃着，细碎而晃眼。椰树和红树林拉长了影子，去贴近那些广阔的海。海，是平凡的，是普通的，但海又是那么富有气魄，有着一种神韵而又有着与世无争的感觉，它凝聚着一种无法言说的神秘生命力，给人一种超越自然的深刻。
　　大家以最快的速度换上泳装，尖叫着奔向大海！
　　有去玩沙滩排球的，有去捡贝壳的，有享受日光浴的，当然，也有像克洛维斯这样，支个画板，独自在一旁画画的……
　　“你怎么不去和大家一起玩？”硬被基诺拉去比赛冲浪的朱雀，在十分钟之内让基诺输了个心服口服之后，总算找到个机会，夹着冲浪板来到尤菲米娅身边。
　　既然决定了要回去，有些事情还是赶紧解决了比较好。虽然现在的她，并非真实的她，可这是一个机会，出了这个世界很多事情再想弥补，也没办法做了。
　　为了方便，尤菲米娅将她一头蔷薇色的长发高高束起，俏皮中又带了一丝高贵。一身带着薄纱的淡粉色泳衣，衬得她的皮肤更加娇艳可人。如此漂亮的尤菲米娅，此刻却选择独自一人站在海边，任凭海浪拍打在自己光裸的脚背上。
　　“朱雀……”没等朱雀说话，尤菲米娅就率先开了口，可当她看到朱雀那在阳光下反射着点点光亮，滴落着浪花水珠线条明显的身体时，她又迅速低垂下眼帘，紧咬住下唇，脸上泛起朵朵红晕。
　　过了许久，她才像是下了很大勇气般，再度开口道，“朱雀，能过来一下吗？我有话想跟你说。”说完就转身往小树林里走去，没走几步又转过身，示意朱雀跟上。
　　不远处，正在为接下去的烧烤做准备的鲁路修，看到了一前一后进入树林中的两人，一丝不易察觉的失落，从眼底一闪而过。
　　这不是必然的吗？如果尤菲没被自己杀死，这才是最正确的展开吧……
　　“哥哥，接下来还要做什么呢？”罗洛提着一些调料和煤块走了过来。
　　“先不着急生火，我们还是先去把食材给处理一下吧！”鲁路修转过脸，笑眯眯地对罗洛说。仿佛那丝阴郁从一开始就不曾存在过……
　　
　　她究竟要带自己去哪里呢？
　　已经完全听不见大家的喧闹声了，可尤菲米娅依旧没有停下脚步，沿着林中小路，继续往深处走去。虽然完全不用考虑尤菲会加害自己的可能，可一想到自己还有计划得去执行，朱雀心里就有些急躁。
　　“尤菲，你究竟想跟我说些什么？”终于，朱雀还是沉不住气，开口问道。
　　“就快到了。”尤菲米娅头也不回地说着，并没有停下来的意思，朱雀也只能继续跟着。
　　没过多久，已到了小路尽头。隐约间，朱雀似是闻到了一股非常熟悉的味道。拨开茂盛的草丛，眼前的景象豁然开朗。
　　想不到他们在不知不觉中已来到一个小土坡上，而下面则是大片大片盛开的向日葵田。一朵朵金色的向日葵面朝着太阳傲然而立，这情景与十年前与鲁路修一起看到的景象一模一样……对于他来讲，那是一个如繁星眨眼般短暂的夏天，仿佛他接下来十年的快乐都在那个夏天用尽了……
　　“很美是吗？”即使站在这里，也能感受到从大海那里传递而来的风，天空一片蔚蓝，可在现在的尤菲米娅眼中，那样的蓝却透着一股悲伤的味道，“这可是我偶然发现的秘密场所，现在只带你一个人来过，你可不要告诉其他人啊～”
　　尤菲米娅笑眯眯地说着，可明眼人都能看出，这笑容里的牵强。
　　恐怕你并不是唯一一个知道这里的人……
　　“鲁路修没和你一起来过吗？”
　　“为什么会突然提到鲁路修？”
　　“……”朱雀并没有回答尤菲米娅的问题，而是转而望向向日葵田，那双印着向日葵花的翠绿色眼睛里，透着一股说不出的温柔。　　呵呵～该来的总会是要来的，就算自己如何想要回避也回避不掉。
　　尤菲米娅别过脸，不再看朱雀，压低声音问他。
　　“朱雀，你……是不是已经厌倦我了？”
　　“什么？”这句话有如五雷轰顶，猛然将朱雀从满满的回忆中惊醒。
　　这又是哪门子的展开啊？鲁路修，你能不能不要再在我不知道的情况下，增添一些奇怪的设定了？！
　　“仔细想想看，自从我跟你表白以后，朱雀你都没有一次好好回应过我。可是，我们经常在一起，每天晚上都会互通电话。只要我一生气，你就会立刻出现在我面前，费尽心思哄我、逗我，包容我所有的任性。所以，我理所当然地以为，朱雀你也是喜欢我的，我们现在是在交往，是一对恋人。可这段时间，我明显是在生气，故意躲着你，可是你却不像之前一样，就连一个电话，一条短信都没有发给我过。所以，我想……是不是从一开始，我就想错了……”尤菲米娅猛然转过身来，此刻，她美丽的蓝紫色双眸里已噙满泪水，她看着朱雀的眼睛，哽咽着问道，“朱雀，你是不是讨厌我？你究竟有没有喜欢过我？”
　　“我……”我就压根不知道你电话号码是多少啊～我就连我有你电话号码这件事情，还是前两天从基诺那里得知的！为什么不喜欢就是讨厌呢？这是什么逻辑？
　　朱雀撇开眼睛，他不知道该用什么样的表情去和这样的尤菲对视，他有很多话想对尤菲说，但不是这个在和平世界里长大的尤菲，而是那个在现实世界里，已经死去的尤菲。
　　“不是的，尤菲。我很喜欢你，你人很好，真的很好！你是那样的璀璨夺目，和你在一起时，我就会感到心里暖暖的。你拥有不可思议的力量，只要一靠近你，就能驱散心底深处所有阴暗的情绪，也是你，给予了一心求死的我，重新活下去的理由。可是……”
　　“可是，不是恋人的那种喜欢……对吗？”尤菲米娅的眼泪如同断了线的珍珠般，顺着脸颊不断地往下淌。虽然已经做好了心理准备，可是当看到朱雀点头的那一刹那，她还是忍不住，用手揪住了心脏的位置，沉声问他，“朱雀，你有真正意义上喜欢的人吗？”　　朱雀沉默了一会儿，郑重地点了点头。
　　“是C.C.吗？”
　　“不是。”
　　“是神乐耶吗？”
　　“不是。”
　　塞西尔、卡莲、阿尼亚、娜娜莉、夕子……尤菲米娅一一猜了过去，却全部被朱雀否认掉了。直到最后，几乎所有认识的女性都被她说遍了，尤菲米娅才犹犹豫豫的，说出了那个，她一直都不愿意说出口的名字。
　　“那……是鲁路修，对吗？”
　　听到这个名字，朱雀忍不住浑身一震，却没有再开口说话。
　　“果然是这样……”尤菲米娅捂住了脸，眼泪从指缝间滑落，在地上打出一个个暗色的圆点，“我应该再早些察觉到的。无论是在晚宴的那次，还是在马场的那次……你的目光，就未曾从鲁路修身上离开过！”
　　“……对不起尤菲，我……”
　　“呐，为什么朱雀？告诉我为什么？”尤菲米娅将她那张满是泪水的脸，凑近到朱雀跟前，她看着朱雀的眼睛。朱雀的眼睛是翡翠色的，像初春刚刚溶化开的湖水一样平静美丽，这一直都是她最喜欢的颜色。可现在，她已无法从这双眼睛里感受到往日那种能令她安心的力量，“为什么会是鲁路修？你告诉我，我哪点不如他？我会努力做给你看，直到变成你喜欢的模样……”
　　“不要，尤菲！”不等尤菲米娅说完，朱雀就忍不住开口打断了她，“那样做，你就不是你了。你已经很好了尤菲，是我的问题，是我对……”
　　“你要再说‘对不起’，我可要打你了！”尤菲米娅是真的生气了。她擦了擦脸上的泪水，深吸一口气，虽然竭力想要克制住自己的眼泪，可结果还是失败了，“朱雀，我再问你最后一个问题。你是从什么时候起发现，自己喜欢上鲁路修的？”
　　“我不知道……只是当我意识到时就发现，自己眼里、心里，已经全部都是他了。”
　　“所以，现在的你，才是真正的你……对吗？”
　　“唉？”这是什么意思？朱雀疑惑地看着尤菲。
　　“校园祭时，你那么久没有联系过我，我就察觉到有点不对。可我一直都跟自己说，那是因为你太忙了。后来在晚宴上看到你，我就隐隐感受到，你和之前的朱雀有些不一样，但又具体说不出是哪里不一样……也许，就是一种感觉吧！现在，我已经可以肯定我的猜测。不过，不知为什么，我总觉得现在的你，才是真正的那个你。”尤菲捧起朱雀的脸，踮起脚尖，将自己沾满泪水的唇，印在了朱雀的唇上，“对不起朱雀，忘了我今天说过的话吧！不过有一点我希望你记住，无论是哪一个你，无论你做了什么，我都最喜欢你了，朱雀。”说完，尤菲米娅就捂着嘴巴，压抑住自己的哭声，流着泪，从朱雀身边跑远了……
　　带着眼泪的吻……原来味道居然会苦涩到如此程度……
　　脑海里不由地浮现出，鲁路修在倒下前，所流下的冰冷而又绝望的泪水……
　　那样的眼泪，又会是什么样的味道呢…………
TB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