レルレラ家族◆母親節 他們家鬧過一個旁人見了很可愛,但當事者鐵青的笑話。 唔,老實說,他覺得當事者難得一見的鐵青也很可愛。 不過這話現在要是說出口,當事者肯定陰森森地瞪視他,語氣冰冷把他冷嘲熱諷刮一頓。 五月上旬的傍晚時分,雷爾哈爾尼從街上拿到一週前預定的蛋糕,便在落日餘暉的喑啞裡歸返位於森林深處的家,或許是這樣的日子,他不期然地想起幾年前的趣事來。 他們家人口龐大,按照魔國近幾年下滑的生育率,扣除父母,總數有六位小孩的他們家實在不可思議,作為紀錄者的他也很詫異。 但六個兄弟的年紀彼此間落差很大,尤其最大跟最小的差了足足二十八歲,簡直讓人不得不懷疑他們父母到底是抱持什麼貢獻國家的心態,總不會是因為家族為開國元老特別熱愛國家導致生特別多吧。 在雷爾哈爾尼的印象中,父母基本不在家的時間很多,或許小時候有被他們照顧,可他能記憶時,照顧這些弟弟們的職責一直在他身上。 他並不為此叫苦,偌大的家裡有另外一個聲音還是很讓他高興的,況且弟弟們也真的很可愛。 只是,父母年紀也不是說年輕了,特別是母親,女性作為高齡產婦本身就是十分危險的事情,也因為如此,在雷爾哈爾尼二十八歲要熟悉家族事務曉得邁入五開頭的母親又懷了一個弟弟時,剛從學院畢業的艾因雷拉激動的在客廳大叫,他渾身散發不可置信的煩躁。 為什麼雷拉這麼煩躁?雷爾哈爾尼不太懂,以他而言,多了一個弟弟家裡會更熱鬧許多。 「您不是去年才生了一個嗎?」 他說的那一個是一歲多,仍在搖籃裡做夢的弟弟。 「哎呀,我還以為你聽到這好消息會高興些?」母親露出十分維希特風格的微笑,「沒想到雷拉這麼擔心我呢。」 聞言,艾因雷拉像隻炸毛的貓,雙手緊握成拳,整個人火大無比的跺腳。 「您以為您歲數還小嗎?您到底在想什麼?!」 確實,參照他國研究,女性太晚懷孕的話,由於多種因素,具有很高的死亡的機率,但他相信母親是有多方面考量才決定懷孕。 「我在想這樣你們就不會寂寞了啊。」 他記得母親語意玄乎地回答他的疑問後,艾因雷拉氣燄全消,鴕鳥似的蹲在地上喃喃自語,有幾秒,雷爾哈爾尼產生了他身上蔓延出香菇的錯覺,還是他很常在某些紀錄對象見到的那種黑色絕望無助。 為何這麼反對呢? 啊,也是。雷爾哈爾尼想艾因雷拉也是有自己的生活與人際交往要經營,照顧弟弟們這件事情會佔去他那些時間,假如艾因雷拉不想照顧最小的弟弟的話,不管怎麼說,維希特長子與下任當家是他,他也算是從小把每個弟弟照顧到大,育兒經驗比艾因雷拉還充足,那照料么弟這個責任他繼續擔下也無妨,就是得一次照顧兩個小孩,會比較累就是了。 他本打算一打二,沒想到艾因雷拉抱怨歸抱怨,最小的弟弟平安出生後(老實說,母親這個年紀懷孕的風險真的很大,表面看不出,可他真的提心吊膽),他便默默的接手去照顧了。 幸好另外兩個弟弟都大了,也算懂事,不用時時注意他們安危。 但說實話,雷爾哈爾尼在家人身上都有做標記,他很有信心他們是走失不了的。 這樣思考起來,儘管現在弟弟是紅白雙色的髮式,但艾因雷拉畢業時卻是染了整頭紅髮,令雷爾哈爾尼詫異又新奇,不曉得要怎述說內心的情感,當然,假若一樣是白色頭髮很好,可他也覺得紅髮挺漂亮,像旭日東昇前的預兆,於是微笑地摸了摸他的頭。 當時他回應他的是一臉不知怎麼形容的古怪表情。 「又怎了?你很討厭我這樣?」 「唔?」 他不明白弟弟渾身刺蝟似的源頭,他就是單純覺得髮色很順眼,想表達出稱讚他的樣子。 「不討厭啊,你是我的弟弟嘛,不管染什麼顏色都很可愛喔。」 大概是如此緣故,以至於在最小弟弟的懵懂意識裡,那時負責照護他的艾因雷拉才會是家庭中的那個角色。 「哥哥,歡迎回來!」 用小短腿跑出迎接他的是六歲的弟弟,他整個人跳起,努力地抱住他的腿掛著。 「嗯?哥哥身上有甜甜的味道!」 「對,今天日重要的日子,所以我買了蛋糕,晚餐後大家一起吃吧。」 買的是母親節限定的蛋糕,雖然從以前起父母就經常不在身邊,這種日子沒什麼好慶祝,不過給一個在五月第二個週末的周五晚上吃甜點的理由,恰恰足夠了,當然,草莓奶油限定這點是真的太得他心了。 「晚餐已經準備好了嗎?」 「嗯!今天雷拉哥哥做了義大利麵,還煮了玉米濃湯,我跟其他的哥哥幫忙準備沙拉喔!」 啊,那些都是昨天他準備好的,由於今日加班且要去拿預定的蛋糕,雷爾哈爾尼便思考了他們能很快準備好的餐點。 並非特意如此,但廚房是另外一種戰場,他實在不能想像弟弟們會煮出什麼。 不管怎說,家裡的大人只有他跟艾因雷拉了。 三年前,父母正式自職位退休後,便頂著交流大使的名號,除了定期會寄給他們禮物與定期和他聯繫確認家裡孩子大概狀況外,這兩個大人可說是在各國愉快的過著兩人甜蜜生活。 『我以為你會在他們身上劃標記?』 不曉得在自己弟弟心中的形象到底是什麼,他魔力龐大的這件事確實是異常,但再怎樣異常也不可能到達這種地步。 『雖然我是有做,但也只能模糊曉得他們生命狀態,座標什麼是沒辦法確定的喔。』 超過一定範圍,或者說,不在魔國內的話,他就不能完全掌握情況。 『你不擔憂他們嗎?』 難得的句子從他嘴裡出現,雷爾哈爾尼一臉發現新大陸的神情,果然,在所有弟弟中,艾因雷拉是最可愛的一位。 『不會有事的,』他笑著說,『他們活力旺盛得很呢。』 吃過飯後,較大的兩個弟弟去洗碗盤,剩下的三個則去把點心瓷盤跟叉子擺整齊,雷爾哈爾尼則專注地切著蛋糕,務必每個人的草莓數量都公平。 五月還能有草莓蛋糕挺稀奇,不過考慮到國內這幾年魔道具的發展,大概使用了什麼方法加長保鮮期吧。 三月時給了每個弟弟白色情人節的回禮,艾因雷拉當時的笑容有些奇妙,但他想,他應該是很喜歡(他特別找了他喜歡的含酒巧克力)只是性格低調不好表現出來,就跟他也不會暴露出自己對食物的偏好一樣。 忙完事情後,待弟弟們按照順序一一入座,他便微笑地把切好的蛋糕一個一個放到他們各自的盤中。 分好蛋糕後,他也坐下來,並打了個手勢,示意他們可以開動了。 看著艾因餵著小雷爾,或許是二弟重複雷拉幾年前的行徑染了一頭紅髮,讓他再度想起那件事情來。 「哥哥?」三弟困惑地歪首,「你遇到好事?」 這時,他才覺察自己臉上掛著不知怎麼形容,嗯,特別高興的那種咧嘴。 「嗯,」維希特家長子基本技能是打馬虎眼,經常在他無法解釋狀況時萬用,「因為大家都好好長大了啊。」 他說出符合他們印象的句子來,打迷糊仗最高奧義往往是真假摻雜。 但這話是千真萬確。 說實話,他也沒想過自己身代親職會過了這麼多年。 但再怎樣預期不到,也比不上多年前母親節時,快兩歲的么弟笑的傻呼呼往育兒疲憊攤在沙發休息的艾因雷拉懷裡鑽,么弟手裡是一張皺巴巴,勉強可以猜出是蛋糕雛形的三角圖案。 看上去就是一副普通的兄弟情誼日常,畢竟艾因雷拉小時候挺常如此,但下一秒全體驚呆。 『媽媽!』他咯咯笑著『母親節快樂!』 雷爾哈爾尼頭一次見到艾因雷拉面色鐵青如五雷轟頂。 換做平時,他早尖酸刻薄附帶鐵拳,可他只見到他整張臉變換各種顏色後,面如死灰的擺出尷尬笑靨,乾乾地訂正么弟說得叫他哥哥才對。 至於自己的親生父母則在一旁無良大笑的前翻後仰——那一回,他總算深刻認識到,血緣家人才是最喜歡落井下石,秉持不要驕縱自己孩子,實則看戲的那種角色。 確實如此,仔細想想,某方面他們父母熱衷工作也好熱衷自己的生活也好,一定程度上是放任孩子恣意成長,基本沒有善盡父母該有的責任,他們幾個沒長歪長壞都得驕傲自制力足夠。 但他依舊感謝父母。 (?) 回過神,雷爾哈爾尼疑惑地盯著自己盤裡不知何時多了的幾顆草莓,一顆一顆都碩大鮮美欲滴。 他疑惑地往艾因雷拉瞥去——那年鬧了大笑話的隔天,弟弟立刻把紅髮一半漂回原本髮色,導致隔天么弟還疑惑的問他『媽媽』怎麼不見了?——草莓原本是他盤裡的(蛋糕是他分的,他怎會不清楚來歷)。 「給你的辛苦一點犒賞。」 艾因雷拉注意到他目光裡的疑惑,沒什麼溫度地吐出一句,暗示性相當高,高到其他的弟弟們同時往他眨眼,雷爾哈爾尼頓時理解他話裡的意思。 難得進入叛逆期的弟弟不針鋒相對,還給了他一份禮物。 怎麼說呢,內心癢癢的。 ——總不可能是發覺他喜歡草莓吧?他隱藏的很好啊。 不可諱言的是,在他滿足地吃下那些草莓時,果然特別甜。 ★關於稱呼 在么弟語出驚人之前,最常被弟弟們叫做爸爸或媽媽的其實是雷爾哈爾尼,當然母親節與父親節各種哭笑不得不曉得是弟弟們的惡作劇還是真心慶祝的事件是一個不落,然而,在弟弟們中唯一沒有這麼做的,只有艾因雷拉,他一直沒有混淆過他的稱呼。 從以前,艾因雷拉稱呼他的,始終是「哥哥」。 ★關於稱呼2 那一年父親節,當艾因打算再度說出那句話時,他被在雷爾哈爾尼身後另外一個容貌相似的人目露兇光的氣勢狠狠瞪到硬生生吞回去。 他搞錯了嗎?他眨巴眨巴著眼睛,眼眶溼潤。 「嗯?」溫和的年長者留意到他的異常,「想睡了嗎?」 他小心翼翼地點點頭。 ——最後,在川字中央躺著小孩帶著疑惑左右張望已經闔眼睡著很久的兩人。 ——真的不是爸爸跟媽媽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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