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德国不太了解,摄影知识基本上是百度的,文中如果有常识性错误欢迎指出 BGM:《Das Beste》-Silbermond 『路经无人的河岸,他们靠在车身上分吃一块八字面包,喝同一瓶水,聊面前的河流曾让哪些文明崛起,如今又将会流入哪片海域。路经无人的山脉,他们不加克制,在满天繁星的山间做一场酣畅淋漓的爱,事后厮磨耳语,说等到冬季的晴夜再来拍星轨。』 ——《你的距离》 德国的冬季总是来得有些早,北下的气流携带着新鲜的冷空气席卷了这座城市,当第一阵寒潮来袭时,街道上的行人已然换上了大衣快步穿梭在寒风中。室内的暖气供应充足,以至于庭霜一到冬天就整天窝在家里不想外出。 通常情况下柏昌意都会纵然庭霜的小朋友行为,冬季的德国阴天雨天居多,温暖的室内总是让人感到慵懒惬意。 然而大范围的晴天实在难得,正好还是看不见月亮的几天,柏昌意打算带着庭霜落实那年夏夜的约定。 ——等到冬季的晴夜,再来拍星轨。 纵然庭霜再怎么眷恋家里的暖气,那一点点小小的不舍也在汽车发动的时候被他丢了个一干二净。再次驶上公路,一种奇妙的时空交叠感涌上心头,仿佛那个夏日就发生在昨天。 时速270的疯狂,阳光下红绿灯前的亲吻,露天花园酒吧里那首情难自抑的《开车去北方》,还有太阳初升时海面上起落的鲸群,咸湿的海风带着无与伦比的震撼与宁静吹过一轮又一轮春秋。 冬天里出行,考虑到天气因素他们没有再租敞篷车,由于要跨过山脉,他们挑了一辆越野车,打算第二天前往租车公司的连锁店还车后,在这个陌生的北方城市进行一日游,然后搭乘飞机回家。 还是同样的路,身旁也是同样的人。 然而此时却是另外的感觉。 柏昌意的目光始终注视着前方,他知道庭霜一直在看窗外,也明白庭霜可能在想些什么,但他只是微笑着,并不说话。柏昌意开车很平稳,路上的车也不算太多,他们有一句没一句地聊着天,庭霜偶尔扭头望向柏昌意,然后看着柏昌意专注的侧脸,微微失神。 时间就这么慢慢流过,反应过来的时候,柏昌意已经停了车。 “怎么这么快?”庭霜有些疑惑地解开安全带下了车,映入眼帘的却不是想象中的那片山脉,“柏老板,这里是......河岸?” 柏昌意点点头:“中途休息一下。” “是上次我们经过的那条河吗?”庭霜问。 柏昌意耸耸肩,看着庭霜闪着光的眼睛,他也忍不住勾起唇角:“是啊,位置不太一样,不过差别也不大。” 冬天里的河岸看上去很寂寥,但是也让人感到平静,和夏天时给人的感受完全不一样。 他们踩在冬季干涸断流的滩地上,沙土微微下陷,再往前就是铺了满地的砂石。 庭霜向前走了两步,他弯下腰捡起一块石头,纯黑色,被河水日复一日打磨得浑圆没有一丝棱角,还反着细闪的光。庭霜将石头握在手里摩挲了两下,然后大力将其掷出,石头落进浅流里发出沉闷的声响。庭霜的头发被刚刚的大幅度动作带得乱乱的,翻飞的碎发和凛冽的冷风一起拍打在脸上。 令人心安的温度从身后传来。 柏昌意拎起庭霜厚外套上的帽子扣在他头上,又顺势绕到庭霜面前,捧着他的脸替他拨开细碎的额发。庭霜的双颊被寒风吹得发红,眼睛却还是亮晶晶的,笑容明朗得像是春日里的和风。 柏昌意微微低下头,庭霜于是踮起脚尖去亲吻他。 庭霜的双臂环住柏昌意的脖颈,他摸索着,学着柏昌意刚刚的样子也将帽子扣在对方头上,然后扯着帽子的边缘将两人的距离拉得更近。换气的间隙庭霜听见柏昌意轻轻笑出了声。两个大兜帽重叠在一起,两人将所有的光源和寒冷都隔绝在外,他们在极其狭小封闭的空间里传递着炙热温度。 这个吻持续了很久,直到庭霜感觉肺里的空气都被抽光,柏昌意才放开了他。 两个人的脸都被裹着对方体温的寒风烧得有点红,庭霜看着面前这个不多见的、发型凌乱的柏昌意,忍不住一直笑。 两人闹了一阵后庭霜说想去拿相机提前练练手感,于是他们把单反从车上拿下来。庭霜随手拍了拍浅滩河流,风虽然吹得烈,但阳光很灿烂,淋在水面上像丝缎铺满了钻石。 他拍了几张风景照,又将镜头对准了靠在车身上喝水的柏昌意,他的柏老板逆着光,阳光给他的发梢身形镀上了一层浅金色的边,风好烈,但阳光好温柔,落在他金丝边眼镜上的弧度好温柔,抚摸过他的发丝脸颊也好温柔。庭霜的心怦怦跳着,他也把柏昌意拍得很温柔,就连被吹乱的头发也乱得恰到好处。 柏昌意笑着朝庭霜走过来,庭霜把相机交给了他,顺便接过柏昌意递来的水喝了两口。风一阵一阵的,比刚才小了些许,柏昌意也举起相机,镜头里的庭霜面对着他,也面对着阳光。庭霜的眼睛亮晶晶的,笑起来时唇角不自觉地向上勾,好看得即使在特写镜头下也找不到丝毫瑕疵。 他没拍几下,庭霜伸手遮住了镜头,然后笑嘻嘻地把脸凑过来说想看看刚才拍的照片。柏昌意把相机交给他,说在车上慢慢看,他们得继续向前走,不然到达目的地时就太晚了,夜间不方便行车走山路。 于是他们又坐上了车,一路向北方开。 他们终于在夜幕将临的时候再一次来到了这片山脉。 太阳已经没入地平线,天空却还未全黑。白日的余晖上流淌着深色的夜,像被平铺开来的彩墨水,没有一点瑕疵,也没有一点波澜。远山被覆盖上一层薄而柔和的微光,夜空里已渐渐能看清闪烁的星点。 这片远离了城市光污染的山脉像一只安静沉睡在大地上的巨蜥,踏在这些厚实的岩石土壤上,会让人不自觉自心底生出对自然的敬畏。他们选择了一个合适的地方作为落脚点,这里地势偏高且平坦没有遮挡物,虽然冷,但确实是拍摄星轨的最佳位置。 “柏老板,好像还没到最佳拍摄时间,要不我们先吃点东西?”庭霜一边问着,一边已经从背包里拿出了提起打包好的食物。 柏昌意揉揉他支棱起来的头发,伸手接过了包装精巧的三明治。两个人像之前一样并肩靠在车身上不紧不慢地进食。他们看着远方天边的最后一抹亮光缓缓散去,黑暗渐渐笼罩整个大地,看着星群越来越耀眼,好像整个宇宙都盘旋在二人上空,远古的光芒跨越多少光年的距离照耀在他们身上,让人没法移开眼。 一如他们已经走过看过的山河四季。 夜幕完全降下来时,面前的景象已经有点模糊不清了,庭霜闭上眼,默默地把这无数个瞬间中的一个刻在心里,就像他之前每次所做的那样。然后他轻轻往柏昌意身边再靠近了一点,几乎没有任何迟疑地,柏昌意也往庭霜身边靠近了一点,两个人的肩膀抵着对方,亲密无间,心照不宣,两个人同时也都没有说话。 山地上海拔高气温低,进入夜间就已经开始迅速降温,他们俩都穿着厚实挡风的冲锋衣外套,倒也不至于冻得发抖。 两个人找了些可供消遣的娱乐项目,边玩边聊天度过这段时间,他们提前在网上查好了资料,星轨拍摄最好在太阳落山后三个小时在开始。在这之前他们已经让相机包在车外置放了半个多小时,甚至装上了遮光罩,以防拿出来后镜头起雾。他们提前给相机换上了广角大光圈镜头,然后放稳了三脚架,面向北方。 柏昌意让庭霜先来拍一张他喜欢的前景,庭霜调来调去咔擦咔嚓拍了好几张,柏昌意凑过来看了看,赞赏道:“拍的还不错,挺好看的。”庭霜嘿嘿笑了两声,心安理得地接受了这份中肯的夸奖。 接下来是手动对焦,他们回忆着网上的资料和教程,小心地运用着前段时间才学到的、还不太熟练的摄影知识,一边又互相因为对方的不当操作暗暗发笑。 庭霜其实还挺喜欢这样的时刻,一直以来柏昌意都像个无所不能的超人,好像没有什么是他不会的,但是在两个人都不怎么熟悉的领域,这份平等对庭霜来说是珍贵的同时也是惬意的。这意味着他不用时刻追逐着那难以逾越的十二年光阴,他喜欢这样的自己,喜欢那个看上去一点也不遥远、自己能牢牢抓住的柏教授。 更难能可贵的是,他们彼此都能够感受得到这一点,柏昌意知道庭霜在想什么,同时他知道庭霜明白自己也会为这样的时刻感到高兴。这并不代表他们之间的距离是不好的,相反,恋人之间需要许多个不一样的瞬间和不同的感受,这种鲜活让他们更加渴望经历此后的每一个在一起时的精彩。 他们没花多长时间就对好了焦,接下来的操作不难,他们对着教程照做,设置好了ISO和光圈值,调整了快门速度,同时确定关闭了高ISO降噪或长时间曝光降噪,确保相机电量充足,最后调到高速连拍模式并卡上了快门线,接下来耐心等待即可。 等待并不难熬,庭霜带了吉他,他这段时间学了几首新歌,于是他们把车门半敞着,庭霜轻轻拨动着吉他弦,清亮的歌声在四下无人的寂静里显得格外悠扬动听,柏昌意静静注视着他,偶尔轻轻地和庭霜唱的歌,目光炽热得像一捧怎么也化不开的浓墨。风还是凛冽,但是这一隅小小的天地里的一切都是温柔的。唱累了,庭霜就和柏昌意谈天说地,谈论音乐,谈论诗歌,谈论文学和历史,谈论一切浪漫的东西。他们肆意大胆地在这个无人之地架起一个乌托邦,把他们之间相隔的十二年光阴全部揉了进去。 持续拍摄了两个小时,他们得到了上百张星空图片,柏昌意问庭霜是回去了再做后期处理还是现在就做,庭霜想了想说既然电脑都给带来了干脆就现在做吧。 于是他们收拾好了器械回到车里,两个人靠在后座上打开了电脑。上百张照片集中处理起来需要一定的时间,柏昌意才刚把照片从LR里导出来,打开Photoshop的时候扭头一看发现庭霜已经靠在自己肩头睡着了。柏昌意无奈地笑着摇了摇头,干脆关掉了电脑,轻轻把庭霜拉进自己怀里,裹紧了防寒的厚毯子,也沉沉入睡。 在车里睡觉,显然两个人的睡眠都很浅。 凌晨六点的时候庭霜就惊醒了,醒来时只觉得身子有点热,嗓子疼的要命,意识逐渐清晰后发现自己被牢牢锁在在柏昌意的怀里,庭霜一醒柏昌意也跟着醒了。 “怎么这么早就醒了,没睡好?”柏昌意还未完全清醒时的说话声低低的,完全就是恋人之间浅浅的呢喃,连带着炙热的气息拍打在庭霜的耳廓,庭霜感觉自己的心开始怦怦跳了。 “嗯……柏老板你看看几点了。” 柏昌意摸到手机打开看了一眼,强烈的灯光刺得他眼睛有点不舒服。 “六点多,你要再睡一会儿吗?” 庭霜摇摇头:“估计睡不着了。” 两个人静静靠了一会儿,柏昌意稍微坐直了身体,把电脑拿出来打算继续做昨天没做完的后期,庭霜巴在他身边看着,看着这些照片逐渐成型变成一幅美妙绝伦的图画是很神奇的事情,只是几百张照片集中处理需要花一些时间,两人都不想干等。 于是柏昌意提议:“要不要去看日出?”庭霜想也没想就点头了。两人稍微收拾了一下自己,准备迎接冬天里姗姗来迟的日出。 庭霜说想爬到越野车顶上坐着看日出,说这样很酷,像冒险电影里的主角,柏昌意权当是小朋友的中二乐趣,也都笑着由了他了。庭霜还顺便把吉他给抱了上去,说边弹唱边看更有感觉。 庭霜弹着几个简单的和弦,哼唱着一首简单欢快的民谣。其实在日出之前天空就已经亮了,但是当喷薄着强大生命力的太阳从远山那边升起时,那样的磅礴与浩大声势还是震撼着他们的心灵。来自大自然的野生力量永远能直击人心,谁也没有注意到歌声是什么时候停止的,只知道回过神来的时候天空已经是一片金灿灿。 庭霜转过头来看柏昌意,却正好撞进了那片化不开的浓墨里。 两个人都被晨光染成了耀眼的金色,大片大片的流金闪耀着,他们靠近彼此,接了一个绵长的吻。 在永远不会枯萎的灿烂里。 整理完毕后,他们下了山,退还了越野车,把设备行李寄存在了机场里,然后开始了城市一日游。德国本身不是多浪漫风情的一个国家,但这个北方城市在冬天似乎显得分外美丽。 夜里的时候,他们坐上了返程的飞机。 玩了一整天,两个人都有点累,庭霜坐在靠窗的位置,正打算闭目养神,忽然看见不远处的地面上炸开了一束烟花,他急忙拍了拍柏昌意让他一起来看。 在地面的高空炸开的一朵朵烟花,从飞机上看就像一场盛大的花宴,炫彩光华转瞬即逝,灿烂定格在一瞬间,为人间祈福着来年的风调雨顺、幸福安康。 所有的喧闹声都渐渐隐去了,庭霜和柏昌意带着这一路上山河的赠礼,再次迈向了烟火人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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