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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写作接龙】【佟房】赴筵·叱—第三棒
-有鲸-
2020-12-07
5.9万
12
关键词:背叛、争吵
 
—正文—
 
昨夜突如其来的高烧耗尽了房怀清最后几分力气,就连后劲也在折磨着人。
 
在熹微晨光中迷蒙醒转时,他首先感受到的是一阵无力的酸痛。空气中细小的浮尘似乎都有了千斤重,压得他喘不过气。四肢明明完好地长在躯体上,但就是提不起一丝力气来让它们听令,就连每一处骨头缝都在罢工。
 
外头阳光有点刺眼,照在薄薄的眼睑上,投射到视网膜就是一片血红。这片红让房怀清终于从蚀骨的疲乏中攒了点力气,随即烦躁地抬起了胳膊搭在眼睛上。
 
如果条件允许,他恨不得拿拳头狠狠地在墙上捶几下,才能卸掉胸中沉闷的那口气。
 
佟沛帆外出,伙计消极怠工,突然压上来的担子……原本就理不清的线头这下彻底缠绕成了一团乱麻,又被东南西北风一阵乱吹,剪不断理还乱。
 
还有那些莫名其妙的“声音”,让他不禁觉得荒谬又悚然。
 
他在凌乱的床铺间垂头静坐了半晌,终于忍不住低声骂了句,双腿曲起,抵住自己的额头,企图藉由这个如同小婴儿蜷缩在母亲肚子里的姿势寻找一点安慰,良久,才随着一声长长的、压抑的叹息微微发抖。
 
这都什么破事。
 
虽然昨晚房怀清关好了窗户,也盖上了厚被子发汗,但还是有诸多行动都不方便,没办法很好地照顾自己,所以昨夜的烧未完全散去,抵住额头的那一小块皮肤仍然能感觉得到热度。
 
那批“圣诞瓷”交付日期就在这几天,房怀清不能不管窑厂,只能强压下不适,潦潦草草把自己收拾一番。乘上公交车后,他还是浑浑噩噩的,售票员都不住地看他,怕他万一有什么病发作在车上。
 
当然,她心里的那些小九九全被房怀清一字不落地听了去。
 
房怀清索性闭上眼假寐,眼不见心不烦,借着公交车上这点时间想着那些事打发时间。
 
他想起从赤峰城区坐长途去山区进石头那一年。内蒙大雪肆虐,北风比长途汽车跑得还快。他们俩并排挤着,拿大衣当厚被,在不知道哪个孩子喁喁的梦呓声、男人震天的呼噜声和发动机突突突的铿锵声中,硬是隔绝出一个小小的理想国。佟沛帆胸膛结实火热,暖得他不知今夕何夕,困得迷迷糊糊。刚觉得睡着了,后颈却猛地感到了一股冰凉,顺着脊梁骨一直冷到尾巴根。
 
他大爷的佟沛帆,把爪子伸到他这里来偷暖!
 
房怀清在黑暗中剜他一眼,佟沛帆借着车里等同于没有的灯光朝他笑,收回手重新揽住他的肩膀,低声嘱咐他,眯一会儿就得了,别睡着,要不下车容易感冒。
 
起床气发作的房怀清烦躁地发出几声无意义的音节,调整了
一下姿势确保不会压得佟沛帆胳膊麻,阖目不想理他。
 
佟沛帆失笑,拿黑暗做掩护,在他的鬓角偷了个香。
 
快四十岁的人了,还像个一头扎进爱河的毛头小子,喜欢亲他抱他。
 
思及此,房怀清嘴角忍不住微微勾起,随后又好像想到了什么,那点微不足察的弧度又慢慢消失了。
 
佟沛帆佟沛帆,就知道想佟沛帆。
 
人又不在这儿,也不想着你,你瞎怀什么春。
 
他也察觉到自己想的确实有点多了。但脑子里一会儿是佟沛帆一会儿是窑厂,塞得他头昏脑涨,也不知道究竟在赌什么气。
 
一到窑厂,他简直要怀疑今年冬天是不是冒犯了哪路神仙,怎么哪哪儿都跟他对着来。
 
整个厂房上上下下都透出一个“懒”字,哪里有八点钟的厂子该有样子:几个主窑没像往常一样预热,每个工作间门口的考勤表还是昨天的没换下来,甚至连人都找不到几个活动的。昨天那个小个子男人到是到了,就是没在干正事——他带了幅扑克牌,叼着烟,叫了几个新来的小学徒围着工作台斗地主,对四顺子喊成一片,比那几个为数不多的开始预热的窑炉都热闹。
 
“上班的点,干什么呢。”房怀清声线偏冷,本人也不是喜欢扯着嗓子咋呼的性子,偏偏沉下声说话时就带了一丝威严的意味。
 
他冷不丁一出声,正前方那个年轻小学徒吓了一个激灵,牌一个没拿稳,掉在了地上几张。看见是他来了,学徒们一个一个地合上牌,悻悻地问候了一句房老板早。
 
那边的小个子神态更是云淡风轻,挂着满脸的不耐烦指使小伙计收拾了牌和桌面,老大不情愿地喊了声房老板。
 
“又来这么早。”
 
“好不容易抢到个地主……晚点开工又耽误不了你挣钱,真烦人。”
 
“怎么跟个鬼似的,走路都没声音,成心吓人啊……”
 
又是这些声音。
 
房怀清面上看不出多少愠色,声音带着病后的缥缈,但也还算平缓:“昨天说要改的那个瓷盘,釉水调好了吗?”
 
小个子眼珠子乱飘,看天看地看棚顶,就是不看房怀清。
 
房怀清活动活动肩颈,说,去做。
 
小个子不动弹。学徒快被这诡异的气氛弄到窒息,赶紧推说自己去热炉子,逃了出去,才觉得喘过气来。
 
“这么急干什么,跟催命似的。”
 
乍一听到这个声音,房怀清正烦恼于窑厂的懒怠状况,一时间竟也没有察觉到这声音不属于小个子。见他磨磨蹭蹭地不愿意动,房怀清声音里带上了些许不耐:“站着干什么,等着我请你去开工?”
  
小个子把烟一扔,拿脚尖慢条斯理地踩灭了:“房老板,我是吃这碗饭的,总不至于砸
自己的饭碗跟您作对。这釉水是多少年的老方子了,一直用,一直没出过错,就算有那么点色差,红红绿绿地混一块儿谁看得出来?”
 
他语气很冲,说着不想和房怀清作对,实际上句句带着刺。
 
我是佟沛帆花钱雇着的技术工,你房怀清嘴皮子一碰就说我配方有问题,你算老几?
 
都是红尘这口大油锅里滚了几滚的老油条了,房怀清要是连这点弦外之音都听不出来,这些年的二老板也是白干了。
 
再者,拜那怪像所赐,他也“听”得到小个子没说出来的那些话。
 
但他实在不想做无用功,现在只想找个地方坐下清理清理大脑:“没有不信你的意思。一两个看不出来也就算了,但十个呢?三十个呢?五十个呢?”
 
小个子忿忿的,插着兜迈着四方步,赴刑场一般地转身走了。
 
房怀清不可能围着他转一天,简单看了看每个车间的情况,就去忙自己的事了。
 
谁知,下午他查看那“圣诞瓷”的烧制情况时,却是被生生地气笑了。
 
昨天还是略有偏差的正红,今天直接变成了祭红釉。明亮的绿叶趴在暗红的瓷身上,一个鲜亮一个阴沉。说得难听点,简直像新娘子结婚时红妆十里云鬓花钿,刚走出娘家大门口就迎面撞上了抬着棺吹着唢呐的送丧队伍,场面要多可笑有多可笑,要多违和有多违和。
 
哪怕房怀清现在出去随便拉一个放学回家的小屁孩也能看出来,这根本就不是正红色。
 
昨天当着这么多工人的面,小个子被他挑了毛病,今天又在小辈跟前跌了面子,这算是开始“无声抵抗”了。
 
房怀清从胸中吐出一口浊气,压下躁动的火气,抛下“重做”二字,转身欲离开。
  
哐啷一声,身后有器皿落地的声音。噪声撞在墙壁上被反弹回来,被放大了许多倍,震得人耳朵烦也心烦,车间里不少人的目光都被吸引了过来。
 
小个子坐着,他带的几个“学徒”护法似的站在他身边,眉目间皆是不耐烦和不服气。原本好好地放着的釉水热热闹闹泼了一地,陶盆结束了它的使命,无辜地裂成大小不一的八九块碎片,躺在地上听凭处置。
 
“当自己老几啊。”他听见有声音这么说,而在场没有一人动一下嘴唇。
 
真有意思。房怀清冷笑。
 
山里老虎才出去几天,野猪就坐不住了。
 
房怀清还没走出去多远,本来干净平整的裤脚也跟着遭了殃,泥点子混着各式各样的药水染了小半条裤子,黏黏地糊了他一腿,触感十分不舒坦。
 
 “房老板,我们尊称你一句大师傅。”有“师父”在旁边撑腰,小学徒说话都硬气了不少,语气很是不善,“可我看你这劲儿,除了浑身
上下那些酸秀才气,哪里也看不出像个师傅。”
 
“看不出来没关系,本事比你大就足够了。”房怀清竟然觉得自己出奇地平静,声音也端得四平八稳,一点额外的情绪都没有——也许是因为情绪已经攀升到了极点,他已经没有精力去生气了——“东西收拾了,重做。”
 
坐在方凳上的小个子一把把帽子薅下来摔在桌子上,吊儿郎当一插兜:“重做什么啊,反正不管做几次也入不了您的法眼,费那个工夫干什么。”
 
剑拔弩张的气氛一时间在不大的空间里荡开,四下纷纷响起低声的议论。
 
房怀清带着残疾,窑厂里的工人对他都或多或少有些微词,佟沛帆对他的照顾又是摆在明面上的,一来二去,心高的,眼馋的,妒忌的早就在暗里悄悄发酵。
  
佟沛帆在时,这小个子就敢玩暗度陈仓的把戏,要不是看在他确实技术过硬的份上,佟沛帆早就拿辞退信把他打发了。
 
千里之堤,往往便是溃于一个小小的虫穴。
 
佟沛帆一走,房怀清没了“仰仗”,就是个空有其表的花架子——还是残缺不全的那种——每天不用出力不用亲手干活,万事都要人帮一把,成不了气候。凭什么还要受他的气?
 
房怀清感觉自己头疼欲裂,大脑都好像在被强行切割。一半在混乱的识海里浮沉,另一半又恼人地清醒,分析着来龙去脉。
 
都说有老虎在,狐狸才能让百兽震惶。
 
但有些人就是忘了,狐狸本身也是有獠牙的。


   
下一棒@果柒呀 

12条评论

里里缺个偏旁-停更
3楼 2020-12-07
鲸鲸子我飞过来了!
里里缺个偏旁-停更 : 我——抱——住——了——————!(岂有此理突然上线哈哈哈哈)
-有鲸- : 理——理——抱——住——我——————(飞奔)
婧溪溪
1楼 2020-12-07
光速赶来给有鲸老婆打call!爱你爱你!!!
婧溪溪 : 诶嘿嘿
-有鲸- : (/≧▽≦)/~冲鸭冲鸭溪溪子!
笨大星啊
4楼 2020-12-07
赞₍₍Ϡ(੭•̀ω•́)੭✧⃛
-有鲸- : (。•ω•。)ノ♡
小石榴没有籽
2楼 2020-12-07
飞速赶来
-有鲸- : 抱住石榴,啃一口(づ ̄ ³ ̄)づ
闰土土土土
5楼 2020-12-07
成功对接欧耶~
-有鲸- : 画手大大辛苦了哈哈哈哈哈哈哈♥(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