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

腊月二十九，汪海晨的小儿子汪斯又回乡下过年，楼上三个房间被李炎、许行之和唐从詹给占满了，许姨提议让李炎和许行之住一间。

李炎生怕许行之不同意似的，非常迅速地将自己的行李拿到了许行之的房间。

床是双人床，但李炎也没敢提议要和许行之睡一起，主动从柜子里拿被子打地铺。

汪海晨家不愧是村里房子最大的，楼上虽然只有三个房间，但每个房间都很大，李炎很小心思的也没去别的空地，就在床旁边铺了个单人铺。

一抬头就能看见床上的角度。

他很满意。

许行之洗完澡回房间看见的就是李炎躺在地上的床铺上，抬头看看床上又躺回去，接着又抬起头往床上看。

反复几次后李炎总算是看见了许行之，尴尬的僵在半空中朝许行之笑笑，“你洗好了啊？快上床。”

许行之没动，他脱下一直拖鞋，光着脚踩在了地板上，很凉，这里不像北方，冬天都有暖气地板上都是温暖的，这里的冬天只能靠空调取暖。

但汪海晨家里平时只有老两口，其余房间都没有空调，所以取暖只能靠穿得多。

房间里的温度也只比室外高一点点，许行之皱眉收回脚。

“你去床上睡。”许行之说。

“嗯？”李炎以为许行之要睡地上，他拍了拍被子，“没事儿，我铺的很舒服。”

许行之走过去，一把抱起他盖的被子放到了床上，“床很大，够我们睡。”

李炎呆愣了一会儿，反应过来后低着头爬上了床，拉好被子盖到了头顶，被子下的他脸早就红成一片。

心脏也在扑通扑通的跳着。

旁边的床垫轻轻陷了下去，许行之上了床，李炎屏住呼吸，听见许行之靠在床头，随后是翻书的声音。

李炎想掀开被子看看又不敢，只好转过身背对着许行之，掀开头顶的被子用力呼吸。

这种在一个屋檐下、甚至是在一张床上的单独相处太折磨人了，李炎能闻到许行之身上沐浴露的味道，能听见许行之翻书的...

嗯，不对，许行之似乎看的很慢，很久也没翻一页。

很想转过身去抱许行之、想在他怀里睡觉。

但，李炎还是克制住了，前几日唐从詹的话让他不敢再造次。

-‘你现在又凭什么说出现就出现？你问过他的意愿吗？你想不要他就不要他，想要了又赖着不走。李炎，他是个活生生的人。’

许行之现在的想法他根本就不知道，没准许行之不喜欢他的接触，他不会再去做许行之不愿意的事情，只要可以待在他身边就好了。

李炎如此安慰自己，竟然一点点都不敢转身。

许行之听着李炎呼吸越来越平静，知道他应该是睡了，他收回思绪，放下了一个字也没看进去的书。

他对着李炎的后脑勺轻轻喊道，“李炎。”

那边没有反应，呼吸也没错乱。

许行之凑过去将李炎放平了，李炎似乎是感应到什么，顺势向许行之这边转了过来，头歪在两人枕头之间。

许行之伸手很轻地摸了摸李炎的脸颊，“你到底在想什么呢？我和章主任联系过，他把研究你的报告发给我了。”

李炎下意识的蹭了蹭许行之的手，许行之停住手，见他没醒才又放到他脸上抚摸着，眼眸下尽显一片温柔，“可我不敢相信，炎炎，我真的不敢信，我怕这又是我的幻觉。”

幻觉是个令人充满绝望又舍不得让它消失的东西。

多少个夜晚他就是靠着幻觉里的李炎熬过去的。

李炎的行为举止有时候让他感觉到李炎的心意，有时候又觉得是他想多了。

尤其是这几天，李炎话也少了，肉眼可见的沉默了许多。

许行之躺下去，头靠着李炎的头，轻轻道，“炎炎，你到底在想什么？”

你从来都是个直肠子，什么时候我已经看不懂你了。

许行之转过脸慢慢凑近了李炎，停在李炎嘴唇一公分处停了许久。

最后还是没有亲下去。

李炎是被此起彼伏的鞭炮声吵醒的，睁开眼发现自己脸贴在许行之肩窝上，手搭在许行之的被子上，他足足呆滞了一分钟，屏住呼吸瞧瞧看了眼，许行之还在睡，他占用了许行之快一半的枕头了。

靠！他晚上睡觉这么耍赖的？

李炎慢慢地收回手，想了想在许行之肩窝处蹭了蹭脸，缩回到自己的被窝和枕头上，盯着许行之的睡颜认真的观看。

许行之好像比他刚来时要长了些肉了，但还是很瘦，不知道肚子上的六块腹肌还有没有，是不是瘦的只剩下骨头了，嘴唇紧紧抿着，中间圆润的唇珠让李炎咽了咽口水。

真想亲一亲。

这么想着，李炎忽感自己下身涌起热气。

靠！

李炎掀开被子穿上衣服蹑手蹑脚出了房间，咔哒一身轻轻关上了门。

许行之听见关门声睁开了眼，望着已经空了的另一个被窝，他微微叹了口气。

屋外是或远或近的鞭炮声，乡下的年味比城里更重，也许是因为可以放鞭炮的原因，也许是因为人多热闹。

许行之记忆里，这是十岁后，他过过的人最多的一个年。

汪叔给他们四个都准备了压岁钱，这是许行之多年后第一次收到长辈的压岁钱，双手无措到不知道怎么接。

他双手接过小小的红包，小声道，“谢谢汪叔。”

“快长快大，”汪叔摸摸许行之的耳朵，“健康平安。”

许行之赶紧低下头好让汪叔方便动作，许姨在一旁也摸摸他头发，“多吃饭、多喝汤、多长胖。”

许行之点头，眼眶有些热。

这里有像父亲母亲一般的汪叔和许姨，还有和他一样大汪叔的小儿子汪斯又，有着一个关心他的唐从詹，有着一只爱在地上乱爬的大黄狗爬爬。

还有一个，他爱的人。

这个年，让他有了家的味道。

半夜，房间里没有开灯、屋外的走廊里亮着灯，许姨说这是乡下的习俗，年三十要亮一晚上的灯光，请列祖列宗回家过年。

外面有放烟花的声音，大概是十二点到了，许行之忽然感觉到旁边的李炎动了，随后是李炎小心下床的声音，不知道去干了什么，又轻轻走回床边。

黑黑的人影压在他身上，许行之感受到李炎就站在他床头，似乎是在他枕头边放了什么。

唰的一下，许行之猛然睁开了眼睛捉住了李炎准备收回的手。

也许是今夜他心里很开心，这个年让他温暖，他不想原地等待，想要主动出击。

“你...”李炎透过屋外的灯光看见了许行之格外精神的双眼，吓得不轻，“你还没睡....啊，唔...”

许行之没听他说完，拽住他的胳膊将他拉到自己身上，另一只手箍住了李炎的后脑勺，吻上了他思恋了很久的那片柔软的唇。